游玉成所瞪的,正是地上的游学林。 游学林被正主儿瞪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是今儿他心里有些虚,毕竟此时非同彼时。 以往他可以肆意嘲笑羞辱正主儿,因为心里有翻身成为人上人的痛快,而游玉成陷于泥泞之中,拿他无可奈何。 今日么,情形似乎反过来了。他还是识相一点为妙。要不要,再屈尊一点? 看来游玉成已经被道门救回来一命,大长老他们肯定相信的是游玉成。自己已经被游书华硬栽了个杀人夺位的罪名,头上已经黑了,不如反手一把,给自己博个生路? 主意拿定,游学林当即连滚带爬、手脚并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地飞快地爬到了石台之下。 “玉成,玉成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学林无知,被奸人蒙蔽,差点害了玉成哥!呜呜呜……可是今天真不是我下手的,我从来没想杀你。我哪有那样的胆子,我游学林压根儿就是被他们操纵的傀儡……呜呜呜……我错了,呜呜呜,不该由他们摆布,呜呜呜……” 游学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半跪半趴,哀切无比。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也没这么真心实意地认过错。 只要游玉成肯原谅他,他愿意把头叩破。 突然,他想起来什么,挺起身,一指游书华,厉声喊道: “仙长,大长老,快将这人抓起来!他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他生怕游书华来灭他的口,一边喊一边瞅着机会紧挨着胡峤,多了几分胆气,这才敢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都是他害我!起初,他骗城主,说什么那些大国中的王族都会弄个替身,以防歹人刺杀,哄得玉成哥同意在族内挑选兄弟里替身。又看我听话,缺钱,就选中了我,让我在密室里反复练习模仿。 “后来,看我练熟了身姿步法,与玉成极相像了,这贼子就来跟我亲近,说魔门其实有心扶持我做这白驹城的城主,只要我暗里帮助魔门行事,到时将道门的护城人弄得做不下去就行。 “我本也没多少些动心,可他拿我爹娘的命要挟着,又说,做城主多少多少好处,而且,我的子子孙孙都能做城主,我就勉勉强强同意了…… “我是没想到他要用那么惨酷的手法,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我面皮给活生生剥下一层,说这样才好换了本来面目,还说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做城主。我一时糊涂,用了玉成的血,再没了退路,只能听他摆布…… “又弄来什么神树,要用玉成的血去喂这树,这不是我干的,都是他日日取血。喂了树,然后再将树打入我体内,慢慢将嫡系血脉换到我身上,说世传城玺也辨认不出来……” “夜里么,则让章荃那娘们看着我,套我的话,又哄我开心,好让我死心塌地地助成他的阴谋……” 游学林其他方面不济事,口齿倒是了得,开了口便如流水似地直倒出来,简明清晰地将游书华如何行事一一道来。 只是说的时候,总不免强调游书华是如何诱骗、如何逼迫,而他是迫不得已,处处被动接受。 说到动情处,又是一番恸哭示悔,表示如今已是幡然醒悟。 几位长老听得须发皆张,怒不可遏! 城主被人如此折磨,游书华如此恶毒嚣张,实乃游氏立族以来闻所未闻!竟然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道门几人在此之前已知大致情形,他们只留意游书华与章荃动静,防备他们突然暴起伤人,神色上仍然平静,看上去愈发高深莫测,游学林不知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不免越说越守不住。 章荃已经不哭不闹了,暗自准备逃命,只是她才一动,就对上了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她盘算了一下,深感不值得卖命。 游书华在游学林开口之初就知道今日端地难以善了,大事既然败坏,索性鱼死网破,幸好阵法自己还能勉强联系上,就是有些难度。 很明显,对方也是懂阵法的,却碍于修为不够,未能将他的布置悉数破解。哼哼,到底是几个小辈! 他与阵法之间不过多了层膈膜,还能隐隐约约联系上。 好歹自己是亲手设阵之人,在阵法里早留下了数滴心头血,只要将膈膜破除,阵法还是在自己手里。 他暗中发力,将神识源源不断地输入到仅剩一丝联系的阵法之中。 阵法轻轻抖了一抖,有戏!可令他失望的是,一抖之后,又没动静了。 再加把力! 游书华忍着气,任由耳边不断传来游学林那厮可恶的叨叨,默不作声地悄悄地解开自己阵法上一道道的束缚。 总是在解开一道看到希望后,又发现还有一道,只得继续加力,打开阵法的希望总是在前面一点点,似乎触手可及,可偏偏总又功亏一篑。 游书华在拉锯式沟通阵法,而游学林已经快说到尾声,已经说到: “今日一早,他又逼我……我原说不能取这么多血的,岂不是不顾玉成哥的死活了么?可他哪里听我……” 眼看就要定案追凶,游书华将心一横,发力咬破舌尖,张口吐出一道血箭,拼着多耗费点精血,试图将失控的禁制调动起来。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众人头上悬着一顶专会识阵破阵的小地绎镜。 小地绎镜在世上游荡了万年千年,不能说青空界所有的阵法禁制都在它肚里,可游书华这点水准,还真没法超过它的把控。 幼蕖早吩咐了小地绎镜,悄悄地将密室内外的阵法禁制都控制住了,只是不曾下手彻底破除,免得打草惊蛇。 故而在他们进来前后后,游书华未曾觉察到丝毫异常。直至他想驱动阵法,才发现了不对。 祈宁之极擅把握人心,悄悄加了一句吩咐,让那些阵法与游书华之间尚存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让他觉得希望并未完全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