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鹤是十六岁入赘程家的,十七岁他的第一个女儿出生,如今满打满算他也才五十出头。 岁月在他脸上了留下痕迹,却难掩他骨相优渥,五官清隽,看得出年轻时是何等倾城的美男子。 据说程家大小姐当年就是在诗会上对他一见倾心,此生非卿不嫁。 做了三十年的程家掌权人,他早已是名副其实的程家家主。 他身上自带家主的威严与气场,原本喧闹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下来,并自发地朝两旁退开,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谢云鹤是刚下马车。 他来到苏小小与魅姬的面前,目光扫过二人。 庞管事忙不迭地走下台阶,一改先前的目中无人,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爷,您回来了。” 他正要解释发生了何事,就听得谢云鹤淡淡开口:“把人带进府说话。” 庞管事愣了愣,很快明白老爷的意思。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不论来认亲的姑娘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外头这些人看了笑话。 “是。”他躬身应下。 谢云鹤大步流星地进了府邸。 庞管事转过身来,对苏小小二人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们两个,随我进府,莫要在外头丢人现眼!” 魅姬嗤道:“你才丢人现眼!” 庞管事脸色一沉。 然而碍于外头乌泱泱的围观百姓,他只能将火气压下。 程家是南疆四大家族之一,它的府邸历经了几次扩张,外头一整条街都是程家的。 “唔,程家还挺大。”魅姬说。 西晋可是大国,魅姬跟在第一谋士身边也不知去过多少奢华的府邸,能让她夸一声大,说明程家确实不小。 在前面带路的庞管事不屑冷笑。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今日让你们进一趟程家,都是你们的造化了! 一行人去了外宅的花厅。 谢云鹤在主位上坐下,没有让人苏小小二人也坐下。 他犀利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身上。 庞管事凑了过来,俯下身小声禀报:“就是这丫头自称是程家的千金……” 尽管老爷可能已经在马车上听了一耳朵,可他仍事无巨细地将事发经过禀报了一遍。 谢云鹤的目光不曾从苏小小的脸上移开,苏小小的每一个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苏小小倒是没故意挑衅这位便宜外公,只一副初来乍到,略有些生疏的样子任他打量。 “大致就是这样了。” 庞管事禀报完了。 “你不可能是程家的骨肉。”谢云鹤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结论,甚至压根儿没提出要看一眼信物。 “谢老爷就这么不愿意认我?” 叫不叫外公无所谓,反正是逢场作戏,但眼下显然是不能叫的,人设得稳住。 谢云鹤严肃地说道:“当年那个女婴生来就是死胎。” “谢老爷亲自抱过吗?” 苏小小平静地开口,带了一丝质问的语气,“谢老爷摸过那孩子的脉搏吗?探过那孩子的呼吸吗?听过那孩子的心跳吗?她是在你的怀里一点点冰凉下来的吗?” 庞管事怒斥道:“稳婆已经验过了!生下来就是死胎!” 苏小小哦了一声:“原来自己的亲生女儿,别人一句死胎就能扔了。” 死胎是不能葬入祖坟的,也不能立碑,更不能烧纸祭拜,一般就是挖个坑埋了,说一句扔掉确实不为过。 只是程老太爷于心不忍,到底找了个箱子把孩子装好,又往里放了些陪葬的东西。 谢云鹤的神色也未见波澜:“你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你娘。” 幸亏早押了这一题。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都隔了一辈了,我打小别人就说我像爹。” 谢云鹤“镯子呢?” 苏小小拔下镯子,递给朝自己走过来的庞管事。 庞管事将镯子给了谢云鹤过目。 镯子是真的,苏小小并不担心。 当然,苏小小也不认为仅凭一个镯子,就能让程家认下自己。 谢云鹤检查完镯子,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这些年在哪里?又是怎么找到程家来的?” 苏小小一脸悲痛地说道:“我外祖父与外祖母把我娘从小棺材里救出来后,带着她回了云瑶镇,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头几年光景还不错,外祖父与外祖母也十分疼爱我娘,后来,我娘嫁给了镇上的秀才,也就是我爹。我娘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就开始托人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这个镯子的来历,却遭遇了一场时疫,半个镇子的人都病了,我们家还有外祖一家……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两年前,云水镇的确爆发过一场时疫。 谢云鹤狐疑地看着苏小小:“你们只是云水镇的普通商户,怎么可能打听到了这个镯子的来历?” 苏小小无辜地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得问我娘,她在地底下,你要去问吗?” 谢云鹤:“……” 苏小小又拿出了自己的户籍与路引。 户籍上的名字是何玉莹。 这不重要,只要她是程家嫡女的骨肉,她就是正儿八经的程家人,不会是劳什子表小姐。 毕竟程家女儿都是招婿的,不兴外嫁那一套。 庞管事轻声道:“老爷,我看她就是个骗子,八成是盗了当年那个小‘棺材’,从里头窃取了财物,瞎编乱造来诓骗咱们!” 谢云鹤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