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桌上的卷宗堆的如山高,林砚埋首其中,大理寺丞又抱了一堆进来:“大人,都在此处了。” 林砚可有可无的“嗯”了声。 大理寺丞不敢插手,正要离去时,林砚忽然若有所思叫住他:“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二月十七啊。”大理寺丞答,暗中提防这个主子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二月十七。”林砚恍然想起今日是合香楼开门之日,不过他现在无瑕分身,于是就差使大理寺丞。 “你替我准备一份礼,让让送去东阳街的合香楼,贺她开业大吉。” “是。”大理寺丞嘴上应下,转头就将这事交给属下,属下一听,脑子就活络起来。 “要我说,主子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 “为何?”大理寺丞皱眉,这区区小事,不是浪费他的时间? “大人有所不知啊。”属下点头哈腰,满脸谄媚,“近来朝堂有风言风语,说林大人和合香楼的这位方姑娘……关系不同寻常呢。” 两人交换过你知我知的目光。 属下环顾左右,凑到大理寺丞耳边低语:“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大人正为林大人的事发愁,不如从旁人下手,枕边风一吹,事情不就有回旋之地了?” 大理寺丞顿开茅塞,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是我糊涂了!” 这样一来,他非去不可,风风火火往外走:“你先替我准备份……厚礼,我即刻就去!” “是。” 京城表面平静,实则下头已浑得摸不到鱼了。 朝华阁。 合香楼生意红火,此消彼长,风光多年的朝华阁就门可罗雀,胡掌柜在门口长吁短叹。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一日。 不过……京城大家闺秀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他笃定,过不了几日,朝华阁依旧宾客如云。 只是他眉间郁色不减,小厮察言观色,给他出主意。 “掌柜,不如我们……”他压低声音,只容两人耳闻,“给那头找些麻烦?” “不可!”胡掌柜断然拒绝。 一来他自信合香楼越不过自己,就不必横生枝节,二来……胡掌柜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她好本事,有陆世子相护呢!” 一个时辰前,合香楼的风吹草动就已传进他耳中。 他愈发不屑:“到底是女子,只会攀着男子往上走,不足为惧!” 一刻钟后。 大理寺丞的马车停在门口,他跳下去,见合香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身上肥肉颤了三颤。 “难得见这么好的生意。”他感叹,此女子不可小觑,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人先去通报。” 一听大理寺丞来贺,方映雪就知是林砚之意,礼数周全请人上楼,亲自煮茶倒水。 大理寺丞跪坐在垫子上,递出一个盒子:“方姑娘今日开门做生意,林大人派我过来瞧瞧,略送上薄礼一份。” 方映雪目光一扫而过。 锦盒上用银丝绣着百花,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方映雪隐约猜到这礼是大理寺丞自作主张。 那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多谢大人美意。”方映雪面上不显,状似无意的问了句,“他今日亲自不来,是又要事吗?” 大理寺丞正愁如何开口,闻言忙不迭点头:“他是有事。” 他憋不住满肚子的话,这时倒豆子似的,开门见山问:“方姑娘可知,林大人要查京城的土地佃户?” 此话一出,方映雪已知他意欲何为。 她对朝政上的事知之甚少,不过也知林砚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 “哦?”她神色淡淡。 大理寺丞当她是井底之蛙,不懂其中利害,撑着桌子往前探身:“方姑娘可知,这田地是世家……” “我知道。”方映雪打断她。 一线天光自窗外涌入,方映雪目似琉璃珠,里头不惊涟漪:“小女见识短浅,却并非一无所知。” 四周并无旁人,她说话肆无忌惮。 “从古至今,土地皆是金山银山,世家就从中动手脚,将别人的土地占为己有,以求钱财。” 大理寺丞心惊肉跳,这话未免太直白了! 若是被人听见,那还了得? 他几次想要打断,方映雪却不给他机会,云淡风轻的语气:“若是动了世家的利益,林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他一人之力,想与盘踞多年,已成参天大树的世家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到时,他便要为人鱼肉,可是?” 字字句句,都是大理寺丞心中所想。 这女子非同小可啊! 大理寺丞后背冷汗如雨,心像被煮沸腾了一般,强颜欢笑:“既然姑娘心知肚明,那可要劝林砚大人回头是岸啊。” 然而,方映雪竟拒绝了。 “不。” “为何?”大理寺丞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映雪莞尔一笑,抬首将茶水一饮而尽:“因为林砚所想,就是我所忧,大人请回吧,不必劝了,是福是祸,都是林砚一人承担。” 她不管朝堂之争,只信亲眼所见。 世家是条贪婪的蛇,将土地严严实实守住,却不知平民百姓无地可种,多少人为此丧命。 她绝不会做林砚的绊脚石。 大理寺丞暗骂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能无功而返。 时辰已至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