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噎,脸色涨红,沉思良久之后终于一甩长袖:“传朕旨意,封五皇子为八珠王爷,赐府邸一座。兰妃之女方映雪,恢复宁乐公主位份。” 方映雪暗暗摇头,虽然和她之前所说有些许出入,但大致还是令人满意的。 只是,母妃,你在天上可看清了?这就是让你宁愿放下九溪蜷在后宫争宠的男人,一个只爱自己的男人。 “谢大乾国君!” 方映雪施以国礼,端的大气娉婷。 身后曾经威震大乾边疆的七大兵主也跟着行礼拜别,一众朝臣百感交集。 曾经由兰妃一手提拔起来的九镇将帅,手握大乾雄兵百万,其忠心可表日月,可兰妃一死,十年之间,曾经坐镇大乾的兵主撤了七个,百万兵士再无往日风光。 同为臣子,此刻他们也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而稳坐高位的皇帝也面色沉凝,从这一刻起,曾经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沙场悍将,还有他对那人唯一的那点念想,都离他远去了。 可他却不曾想起,是谁把如此多的将帅之才一个个拉下马,又是谁,亲手毁了兰妃对他的点滴深情…… 夜色深沉,一片荒芜的平原上,一行快马正从羊肠小路上一路西行,一队滕国公府精兵将为首的黑衣女子和七名身着战铠的兵主围在中间,丝毫不敢放松警戒。 而此刻大乾国都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林砚,帮朕研墨。”皇帝执起桌上的奏折,隐在烛光中的鹰眸却神色不明。 “是。”林砚似无所觉,缓步走上前,执起带着幽香的墨条一圈一圈地研着,可心神却飞向了距京百里之外的西部平原。 皇帝暗暗打量了他片刻,突然扔了手里的奏折,冷声问道:“铁卫,真的在宁乐手里吗?” 林砚手上一顿,轻轻摇了摇头,又缓缓磨墨:“借助五公主扶持起五皇子来对峙那边的势力,只是缓兵之计,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皇帝捋着胡须,落在林砚身上的眸光片刻都不曾收回,可对方手上研墨的动作没有分毫滞涩,从容淡漠,一如他此时的神色。 良久之后,皇帝幽幽开口:“朕可以信任你吗?” 林砚放下墨条,一撩袍角,神色冷肃地半跪在地行了个军礼,眼中的神色已然说明一切。 皇帝将他上下打量了良久,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明黄的宽袖摆了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朕乏了,退下吧。” 林砚眸光微闪,又拱了拱手:“是。” 高大笔挺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外的夜色中,御书房的幕帘之后悄然走出两个身影,赫然是楚相爷和五皇子。 楚相爷看着门外的夜色,微微垂眸,面露忧色:“陛下……” 皇帝收回看着门外的目光,又扫了眼站在一边神色复杂的二人,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从御书房走出来,林砚神色如常地出了皇宫,走到看不见宫门的树林里时,突然抬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一匹枣红色的健硕骏马从树林深处奔了过来。 林砚抬手亲昵地摸了摸马脸,扬唇轻笑,眼中亮意惊人:“走,我们去找她。” 言罢,脚下一点,飞身跃上骏马,一甩缰绳,清啸一声,奔着西向疾驰而去。 天色渐白,西部平原上一家小客栈里,方映雪挑了挑灯芯,揉着泛红的眼睛继续研究着桌上的地图。 大乾国都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如今匈奴动作频繁,再加上近日乾都朝堂的动荡,短时间内,匈奴必有大的举动,不管是之前谈下的条件,还是为了九溪的太平,与匈奴一战在所难免。 只是匈奴骁勇善战,大乾近年来兵力衰竭,九溪还未完全掌握住,若是有人再动动手脚,这一战怕是会难如登天,必须想出个绝妙缜密的计策,为自己这边解困…… 脑中的思绪被一声马嘶骤然打断,她微微一愣,抬眸扫了眼窗外,没察觉出异常后,又继续低头研究地图。 只是片刻之后,腰间一个温热的大手突然将她箍起,一个天旋地转,人已落到了榻上。 她愤愤地坐起,怒目瞪着朝她扑来的人:“臭阿霄,你要造反吗?” 林砚不答,只是邪笑着将她按在床上,眼底的光能把身下的人拆吃入腹:“好你个五丫,现在都敢算计我了!”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溢出,勾着男人脖子的方映雪脸上尽是狡黠:“物尽其用,母妃说的!怎么样,铁卫的事,和皇帝说了吗?” 林砚不言,只是幽暗的眸光落在她明艳的笑脸上,突然倾身堵上了她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如喝了一坛老酒般神色迷离。 这一吻,他忍耐了十年。 “讨厌!”方映雪一巴掌将只有咫尺的俊脸拍开,两坨红晕早已飞上面颊,可放在他颈后的手却依旧牢牢地攀住。 林砚轻笑一声,又在她脸上偷了个香,这才开口:“兰妃娘娘当年的计划中,可是没想到德妃居然如此厉害,连铁卫都被她抢夺了去。” 方映雪眸间的神色一黯,再抬眸时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突然藕臂轻勾,将自己的红唇印在林砚冰冷的薄唇上。 “天地之间,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万不可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