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突然交出声,林砚脚下步子一滞。 他眉头不动声色地蹙起了一瞬,转身回头之时已经恢复了好无破绽的淡然模样。 “方小姐还有事?” 方映雪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但仍是倚靠着下人的搀扶走到林砚面前,她弯起唇努力扯出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软下语调轻声开口。 “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这……”方知行看着女儿的样子,一头雾水。 “爹,今天要不是林尚书救我,你的宝贝女儿早就喂野狼了……” 方映雪身上全无力气,脑子也不清不方的,她额头不停地冒着冷汗,浑身的伤让她几乎站不稳。 但是看到林砚还活着,一身绛袍的翩翩公子,她便想起前世那个用命护着他的冷面之人。世人皆道长安无情,可只有她知道长安是全天下最有情之人。 看着女儿对林砚的态度,方知行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老爷子脸皮薄,刚刚才发过怒,不可能现在就和颜悦色地说话,这会儿只是背过身随口道了谢。 “小女的事……多谢你了。” 眼看着父亲的倔脾气都软下来了,方映雪殷切地看向林砚毫无波动的脸。 她真的不希望父亲和林砚的关系真的如前世一般不死不休,平白地留了许多遗憾。 “不过是随手,看到小猫小狗我也会捡起来的。” 林砚像是没看到方映雪的眼神似的,冷言一撂就匆忙走了,分毫面子都不给。 方知行脸色难看,看着离开的绛色背影气得不停地走来走去,骂骂咧咧的全然不像个内阁首辅的模样。 “好了爹……” 方映雪皱着眉头温声温语地拉着方知行的衣袍劝慰,脸前一黑就毫无预兆地昏死过去。 “老爷!老爷!小姐醒了!” 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喊,方映雪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天水碧的帷帐流苏,身上是浅紫色的锦被,房里燃着淡淡的香料味。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方府的闺房。 “女儿啊!你终于醒了!” 方映雪睁眼看到的便是自己眼含泪水的爹,浑身的疼痛少了许多,额头上的磕伤已经上了药。 “老天保佑,你醒了爹就能安心去监考了。” 方知行抹抹眼角,难得地双手抱拳唯唯说着“感谢上苍”的话。 这么夸张…… 方映雪看着一遇到自己的事就浑身不淡定的爹,原本想笑,听到“监考”二字突然神色一变。 她怎么没想起来呢!前世就是在她失踪归来后不久,科考就出了丞相之子舞弊案,皇上因此大怒,从此便对方家产生了芥蒂,也间接地导致了日后满门抄斩的那道旨意。.. 一想到那道旨意,方映雪就只觉得背后发凉,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拉着父亲衣袍的手指有些发抖。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爹,丞相近日是不是和您走得很近?” “是啊!丞相很是关心此次会试。” 方知行满面红光地捋了捋不长的胡须,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女儿的异常。“虽然是和林砚那小子一起,但陛下钦点又怎能推拒?” 原来是和林砚一起! 这么一说方映雪就明白了,就凭着她老爹和林砚这水火不容的关系,皇上才会放心让他们两个分别作为监考官和主审官,以防以权谋私。 那么这件事,必定需要父亲去做了。 “父亲,您有没有想过……”方映雪的语气有些迟疑,“丞相是因为您是这次的主审官才和您交好的?” “……”方知行陡然皱起了眉,“不……会吧?” “可是此前丞相分明都和您划清界限的。” 方映雪小心翼翼地提醒,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眉头紧蹙的方映雪默默不语沉思片刻,拉着父亲就凑到他耳边,“父亲,若是有人抓到丞相之子舞弊,你就……” “……无论如何,这是陛下钦点,映雪你且放心,为父自有分寸。” 最终方知行也只是如此宽慰着女儿,三日后的会试主审官自然不能缺席。 考场之内林砚早早便已到场,一身绯色官服颜色比起往日似乎越发阴沉了些。 天色也并不明朗,日头被乌云遮去大半,倒是有几分凉爽之意。 方知行负手站在高台之后,脸色肃穆四下看着诸位伏案作答的考生。林砚则在考场之间四下走动,只是落脚无声,如同白日里的鬼魅。 想必无论是什么手段,在这位刑部尚书眼中必定陡降无所遁形。 一个身着锦袍的考生在芸芸学子只中有些突兀,他一身华服,明显与那些寒门学子格格不入。 方知行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丞相府家的公子。 他突然想起女儿的话,皱着眉头直盯着那两腿不停抖动的公子哥。 都说丞相之子不学无术,怕不是真心想来争上一争名次。 “啪!” 一支毛笔突然跌落,墨迹洒了一地。 方知行一听到那声清脆,心头一凛,赶忙循声看去。 果不其然,林砚一言不发地站在丞相之子的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不停盗汗的公子哥,汗液一滴滴落在桌面上,他竟然还记得不要弄湿考卷。 林砚单手便制住了丞相之子的手腕,教他都握不住笔,手里拿着一张细长的纸条,怕不是小抄。 看着这一幕方知行的眉头皱得愈深,结果还未等林砚将人带走,那丞相公子突然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