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的游园会,本只举办一日,这话是要留客的意思,大家皆拍手陈赞。
热河行宫留宿的机会难得,尤其是同这么多位世家子一起,不少人当即吩咐下人,回府将换洗衣物带来。
元时禾没打算过夜,想着今晚事情办妥便回府,考虑到程云栖难得来一趟,便让她自己决定。
程云栖连忙摆手,让玉儿和秋芷不用忙活,“桑桑回,我也回。”
元时禾习惯走在人前,便带着程云栖一起打头阵,只不过顾着东道主的面子,稍稍落后梁王几步。
程云栖只觉如芒在背,拉着元时禾细声说话,缓解紧张,“桑桑,你说京卫军今日来行宫守备,逸哥哥是不是也来了呀?”
“没见着大哥啊,大概不在吧。”
元时禾偶尔应着,心思都在别处。
名为陆潇的紫衫男子,原来是梁王的表弟。
那陆潇同高丞相交好,陷害晏既明,谋害九皇子,梁王是否知晓,是否参与?
元时禾不由看向梁王,他正同晏既明在说什么,并未有何异常。
大约察觉到她的视线,梁王停下脚步,冲她招招手,语气和蔼,“三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不会是怕吵着晏大人吧?”
元时禾竟一时语塞,在晏既明看过来时,她委婉否定道:“尧伯伯怎么也开我玩笑,我在想比试的事呢。”
国公府三小姐热衷于这类比试聚会,每每参与,都极为认真。
梁王也知晓,对元时禾表示看好,“三丫头这次可有信心?本王这次可备有大礼哦。”
梁王与晋国公是旧交,对元时禾的态度带着明显的慈爱,瞥了眼身旁的晏既明,说着让元时禾上前,与他们并排而行。
显然梁王也听过两人的流言,这是想要帮助她,撮合两人。
元时禾找了借口,拉程云栖去方便,才得以逃脱梁王的“关怀”。
她估算着时辰,等所有人都去了烟波殿,正是落座互相问好时,趁乱和云栖一起入了殿。
偌大的烟波殿,设好的上百茶台,竟已座无虚席。
晏既明一眼看见元时禾鬼祟的身影,见她四处查看,执起青白茶杯,轻啜一口,牵唇对梁王说道:“色清而不寡淡,味香而不黏腻,好茶。”
梁王本在与左侧的六皇子说话,闻言转过脸,望向右侧的晏既明,高兴地哈哈大笑,“晏大人缪赞,今日前面十杯茶,乃本王亲自调制,就当抛砖引玉,接下来的茶艺比试,便交给大家发挥了。”
梁王说话间,面向下首众人,摊手划了一圈示意,无意间看见元时禾正要跟人挤着坐下,陡然提高声量,喊了一声“三丫头”,“来这儿坐——”
——随话落地,梁王的手,指向晏既明身旁的空位。
元时禾挑的位置,是有讲究的,不前不后,不偏不倚,恰好在众人之间,也便于待会她临场发挥。
她万万没想到,梁王会出声干预,而恰好晏既明身边,还留有一个空位。今日晏既明那些簇拥,怎么让他落单了,实在稀奇。
梁王的偏爱有目共睹,不少人都面露艳羡之色,三小姐可真好运,又能坐在晏大人身边了。
元时禾在众目睽睽下,只得嘱咐程云栖几句,保持平静走过去,冲梁王笑着福身,再坐回空位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梁王满意地看着两人坐在一起,宣布茶艺品鉴开始,“今日茶艺头筹,本王有赏!”
梁王的游园会,一向赏赐丰厚,且极为稀有,所有人跃跃欲试。
大家动手烹茶时,数名舞姬鱼贯而入,没有惊动比试的人们,伴着四周缓缓流出的琵琶声,她们悄然在中央起舞,清新雅致的舞蹈,温柔如水的乐声,茶未煮成,清香已然溢满殿中。
这便是留芳阁的倾尘姑娘新编舞曲,清欢至味。
元时禾看向茶台上的各种茶叶,伸手去拿盛有君山银针的茶盅,目标明确。
只是在她拿到茶叶之前,有人横插一截,先了她一步,她的手便落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元时禾仿佛触电般,飞快收回手,取了旁边的碧螺春,忽略身旁的人视线,静心慢慢挑选。
她将秋芷取来的山泉水,先放在炉火上煮,等待水沸腾时,扫了眼其他人的进度。
晏既明看着她有条不紊地进行,整个过程连半分眼光也不曾给他,倒真正是心无旁骛地参赛,势必要拔得头筹。
他看了眼面前的君山银针,不知怎地,有些意兴阑珊,淡声问道:“三小姐同我坐在一起,似乎不太开心?”
元时禾将沸水注入茶杯,再缓慢挪至茶具上空,绕着淋了几圈,没空看他,“难道我应该开心吗?”
晏既明不置可否,思索片刻,将君山银针移过去,显得极为大度,仔细观她动作,“三小姐原来还有煮茶的爱好,不知味道如何。”
元时禾不知怎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人擅丹青射艺,精文韬武略,唯独不爱煮茶,这是要她帮忙。
“我的确有这个爱好,往日也不是没有煮过,是你自己不喝。”
元时禾随口回了一句,拿茶镊将茶具摆放好,欣赏了一眼倾尘姑娘的舞姿,发现里面好似有个熟悉的身影。
晏既明眼里闪过一丝怪异,极快地问:“何时?”
“就是——”
元时禾反应过来猛地停下,那是前世的事,今生她的确未曾给他煮过茶。
她庆幸自己没有说漏嘴,陡然回过味来,生出一种他适才在逼问的错觉,不由转过目光,见他面有诧异,全然不知的模样,无意间松了口气。
晏既明眨了下眼,回望她的目光很沉静,语气也很寻常,“既来做客,便要遵守规则,三小姐今日看样子要大显身手了。”
元时禾明白他的意思,取过君山银针,冲他露出个笑来,“想要我一起煮也可以,我茶艺很好的,晏大人待会可要看清楚了。”
“拭目以待。”
晏既明如此说道。
一炷香后,煮茶完毕,每人制成十杯茶,随缘送给人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