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既明如此直白,起初的确领令元时禾心悸了一瞬。
她看着他那张一如既往冷峻的脸,好似穿越到了前世。
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元时禾跟随元岁丰去往晏府,趁着他们在前厅论学,偷偷从后院爬进去,险些摔断腿。
她第一次进入晏府,对这儿压根不熟悉,好在晏府是寻常三庭五院的格局,比之国公府的面积要少了一倍,在后院隐约能听到前院某位大人的慷慨陈词。她顾不得发髻凌乱,捡起地上的发钗,脱掉鞋子,蹑手蹑脚摸了过去。
前厅里,接近有十来位男子,除去晏既明与几名学子,还有几位是朝堂中学识较为渊博的青年才贵。
这种纯粹的学术交流,元岁丰并不能插上话,今日出现是陪九皇子一起增长见识。其余青年发表完对某首诗词的见解,总是会询问上首之人的看法,即便那人并不比他们年长,但他三言两语,皆是真知灼见,于才学谋略,都是令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元时禾扒着偏厅的窗户,看不到那人的正面,便连背影也只有半个。
她足足盯了半柱香,耳边尽是些晦涩不懂的词句,最后他们散场,他起身送人离开时,她看到了他的脸。
时隔半年,她终于又看见了他。
他生辰晏那晚,徐菀青说他不收元时禾的礼物,却将徐菀青的礼物亲自挂在了书房,这在元时禾的眼里,简直是奇耻大辱。这比晏既明不喜欢自己还要更令她难受。
她也有自尊心,这半年没有再找过他,哪怕她无比思念,也未曾允许自己再犯贱。
可是喜欢一个人,真的没有这么容易放下,她越是克制,越是想念。
昭华大约是担忧她,命秋芷盯着她,让元岁丰带她出去散心,她便同从前一般,赛马斗酒,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也逐渐放心,却无人知道,她每晚睁着眼看着床顶,对着精雕细画的凤穿牡丹,整宿整宿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晏既明的脸。
那样一张清冷俊美的脸,就算不苟言笑,也足以令万物失色。
她气愤又伤心,她这么喜欢他,他就不能喜欢她一下吗?这人竟然去喜欢徐菀青,她哪点比不过那位蠢女人了,真是没眼光!
为了泄愤,更为提醒自己,她在枕头底下放了把匕首,又放了个木头娃娃。
半年来,她每晚的流程,便是一面盯着床底想他,一面拿匕首在木娃娃上划一刀,然后使劲唾骂他,直到眼睛受不住,沉沉睡去。
这一天,听元岁丰说要去晏府,元时禾实在没忍住,理智还在提醒自己,人已经到了晏府后院。
她告诉自己看一眼就走,就看一眼,绝对不找他,也不能让别人发现。
这一面终于见到,他还是那般好看,穿着一身玄衣,神色冷峻,显得更加生人勿进。
她甩掉想要过去的念头,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他似有所觉,倏地往这边看来。
元时禾立刻矮身,就这么猫着身子往挪,无意间抬头一看,晏既明竟然朝这儿直直走来。她连忙缩回去,环视一圈,找到了这个偏厅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一个长约三尺的雕花木柜。
她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躲了进去,刚刚将门关上,便听到脚步声停在厅外。
元时禾在心里祈祷,他最好没有看见自己,否则她也不知道要作何解释。
由于木柜高度有限,她一进去蹲着身,借着缝隙透来的光亮,她看到另一边摆放了许多字画,皆有名贵装裱,看着便价值不菲。
元时禾恶从胆边生,向面前的字画伸出魔爪,正要为非作歹,却听那脚步声缓缓逼近,没一会,停在了一步开外,她只得屏息凝神,现下首要目标是掩护自己。
晏既明似乎就站在那,并没有其他动作,也不知是发现了自己,还是有其他事情。
元时禾在柜子里躲着忐忑不安,她不由开始思考,若是他打开柜门,她到底是扑上去撕咬他,好好出一口气呢,还是扑上去抱住他,占他最后一个便宜。
前者的话,可能会让他误以为是歹徒,被他反手打一顿;若是后者,他应当不至于对自己动手,但会让他更厌弃自己。
算来算去,好像后者比较赚,不会被打,还能占便宜。
元时禾的色胆刚起,柜门毫无防备地被打开。
她呆若木鸡地蹲着,这一刻却是也记不起来,只觉得十分丢脸,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正在这时,凌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人,您要的那几幅字画,还是属下待会给您送过去吧,您这些时日都未曾睡好,现下无事,不若先去歇息一会?”
晏既明冷淡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这道声音分明就在头顶,可却像是隔了些什么。
她意识到这段对话太过正常,这才敢抬起头,然后便发现,柜门竟只开了一半,恰好她蜷缩在另外一边。而相对于晏既明的身高来说,他站得端正,即便扫视柜内,她的身影也恰好被木门挡住。
当然,不排除他蹲身的可能,或者是打开另一半木门。
紧接着,元时禾的视线里,有只修长的手伸进来,在字画上缓缓划过,几缕光从他指缝间流动,正在慢慢向她靠近。
元时禾抱紧膝盖,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个能缩水的毛团。
而晏既明不知在找什么,仿佛算命先生,上百的画轴里,白皙手指在外停顿几许,便能猜测出不是他要的东西,而后接着落在下一处。
他干脆将柜门全打开好了,好过这般凌迟她。
凌恒还未离去,这时也走近来,想要帮忙,“大人,属下帮你找吧。”
元时禾听见他这样说,在心里直呼完蛋,两个人找画,绝对不会再这般温吞如探秘,与其等他们大开柜门,不如她自己先出去好了。
她想着便要出去,无奈脚麻了没及时起身。
就在凌恒靠近柜门,触碰到的一瞬间,晏既明冷声斥道:“退下!”
柜门外的另外两人,惧是吓了一跳。
凌恒先反应过来,虽不懂自家大人为何如此严厉,但还是躬身退了下去。
元时禾则呆愣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