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我很抱歉,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我们不说这个。”
程意城浑身发冷,觉得他陌生:“我们谈一谈,好吗?”
他截住她的话:“不要了。”
“你已经……不打算原谅我了,是吗?”
“没有。”
他知道求人原谅的滋味,非常不好受,有时求了,别人也不见得会原谅你。这种事不适合她做,他也不会让她做。
“程意城,我没有追责你的意思。我只是——”
他只是,需要过自己良心上的关。
他以前从不信“命”,近来却常常想到这个。感情一再遇挫,仿佛再努力也是在爬悬崖,一脚踩空就能将过往所有努力抹去。一再努力,一再差一点,这就叫命。
“明天一早,六点的飞机,我去上东城办点事,短期内不会回来,会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处理一些积累的公事。”
吹来一阵风,吹乱她的头发,他见到了,顺手将她额前凌乱的散发拢到耳后。完全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心境有些许不同了。
“没有人打扰,我也想静一静,想些事情。”
“我也是‘打扰’你的人吗?”
情不能生分。
生了一分,日后八分九分都会跟着走。
他沉默许久,给不出答案。
“程意城,你给我一点时间。”
两人站着,小雨随着风,斜斜打湿肩膀。
落了一肩的雨,就这样入了秋。
他在尽力找救赎。
“或许,几日就好,又或者,再多几日。我相信,等我从上东城回来,一切都会过去,无事发生。”
****
自那日后,两人未再见面。
卫朝枫打电话给梁晋唯,打算剥离星实项目。
梁晋唯眉头一皱,一口回绝:“不行,我不能接受。”
卫朝枫:“……”
半年前最不肯接手星实的是梁晋唯,如今最不同意剥离的还是他。原因就在于,梁晋唯是个会计。
还是非常顶尖的那种。
是会计,就会非常在意一件事:沉没成本。
梁晋唯当初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暴雪香港国际的小金库几乎全部投向星实,如今星实起色不错,假以时日成为苏市有名有姓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也是指日可待,那些前期投入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投资成本。在梁晋唯的打算里,他苦了这么久,就坐等分红了。如今卫朝枫一句“剥离”,投资成本立即变成沉没成本,别说是分红没有,连成本也捞不回来。
梁晋唯说什么也不肯。
卫朝枫没有心情和他扯,索性放手:“好,我把星实交给你,我不会再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隔日,卫朝枫去了趟派出所,改了身份证上的名字。
“唐硕人”三个字从此抹去,新身份证到手,赫然已是“卫朝枫”。
从派出所出来,司机见了他,叫了声“卫总”。
他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一消息迅速在坊间蔓延,引起不小哗然。有人说他叛变,有人说他恋权。唐家好手太多,论资排辈他唐硕人算老几,还不如乖乖回卫家,做他权倾一时的卫家第三代。
媒体评论卫朝枫,是真正的识时务者。
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愧疚。
很快,关于他的另一桩事登顶新闻热搜。
一篇报导横空出世,直指卫朝枫与谢劲风婚事将近。新闻源头来自葬礼那日,家属席上只有卫谢二人,宾客私下揣测,这就是谢劲风入主卫家女主人的序曲。卫鉴诚生前曾亲自松口,对外界承认卫朝枫婚事将近,前后一关联,更增添新闻真实性。
周刊出街第二日,卫朝枫看到新闻。
他通览全文,甩下杂志,吩咐秘书打电话给杂志社。主编一听是暴雪董事局打来的电话,亲自接听,秘书一字一句转达:“全文不属实。立刻撤稿,登刊致歉。明天见不到头版致歉信,卫总的意思就是法庭见。”
整个杂志社被卫朝枫的强硬作风弄得人仰马翻。
当晚,见到这篇报导的,还有程意城。
洋洋洒洒六千字,图文并茂,向她揭示卫谢多年交情的另一面。原来,在她未曾出现之前,卫鉴诚也是属意他们二人的。是卫朝枫的强硬态度,令卫鉴诚不得不服软。
程意城看着配图。
葬礼上的卫谢,分列家属席的位置,她看得好难过。她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错过了。说不上对错,就是错过了。
失眠的夜晚,她总是想和他发短信。
信息社会,电邮太冰冷,一串字符打上去,说不好一句“我想你”。一支手机握得滚烫,满满的草稿箱,都是未发送。
内忧外患,旧疾复发,她独自去医院挂妇科。
冗长检查,寂寞无依,个中滋味但凡少女都没有勇气细说一二。躺在检查台,打开双腿,冰冷的仪器捅进去,她一向被他惯着,许久未尝生疼滋味。
医生问:“结婚了吗?”
她低声回答:“没有。”
医生看她一眼,颇为同情。
取样本,交化验单,两日后去拿化验报告。
妇科医生见她年轻,又未婚,多叮嘱几句:“宫颈发炎,典型的女人病。你还没结婚,还是注意点好。性生活方面节制一点,不要受长时间的太大刺激。男人不会注意这些,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程意城取回病历卡,不忘说一声:“谢谢医生。”
医者仁心,说话刻薄,未必是坏心肠。有些好话,必要耳提面命,才记得住轻重。
走出科室,程意城有一点难过。
不是为自己,是为感情。
她从不怀疑和卫朝枫一定会结婚这件事,可是如今,她忽然发现,这件事也完全可能不发生。
走到医院楼下,视线一扫,竟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许久未见的保时捷。程意城心跳漏掉一拍,下意识把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女为悦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