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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7(1 / 1)

深秋很快就来临了。

天气逐渐转冷,禁林边缘的树木,像是得了病一样,拼命地掉树叶。一片片落下来,一片接着一片……深处的针叶林依然缄默地坚守着,但是也不如盛夏的苍翠。我独自一人坐在湖边——这里到了深秋,就鲜有人来了。

草地上没有一个人,我远目瞭望着湖水的尽头,那里灰蒙蒙的,消失在一片模糊的枯灰色杂草中。然后仰脸盯着那些飞旋而下的树叶,我看着那些纷纷扬扬的金色落叶,忽然眼泪就流下来。

一个夏季的美好终将凋零。

我们在夏初相逢,在深秋走向结束。这结束让我无法承受。

好冷,我用胳膊紧紧圈住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拥抱。可是自己的臂弯连自己也无法温暖。我感觉自己是无比渺小。我疲惫地望着这个世界,很大很大的世界,无边无际的世界。我又冷又累。

有几片已经干枯到皱缩的树叶掉落到我的身上。它们已经完成了一夏的使命,不会有人再记得它们,那些淡黄色的叶脉就如同干涸的血管,树叶紧紧皱成一团,就像是老人的皱纹,时光在它们身上行过,榨干了它们的所有生命与青春。

我向后倒下去,躺在身后厚厚的落叶上,不在乎是否有树叶沾满我乱蓬蓬的卷发。我盯着越来越空旷的天空,缺少了树叶的天空极干净,但是寂寥而突兀,好像一眼就能望到悲哀的尽头。

落叶依然飞旋而下,一片片落在我身上,直到我身上一片金黄。它们覆盖着我的脸,拂过我的头发,落满了我的校袍,几乎把我掩埋。我躺在树叶下,我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很多年以前,一位躺在花树下的女子,花瓣是怎样一片片,一片片,安静地落满她的裙摆,落满她身边人的肩头。

我宁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埋葬在这个秋天。

又是一个多风的下午。

我小跑着追着雷古勒斯,身高而轻捷的雷古勒斯走起来显然比我轻松不少。我觉得我和雷古勒斯之间始终有着一道距离,可是那不是我小跑就可以追上的。

“立场不能改变友谊。”我说。

“可是立场能改变我的命运。”雷古勒斯说。

我气喘吁吁,“世界不是分为好人和坏人,每个人内心都有光明和黑暗,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选择。”

“可是我已经做出选择。”

“真的,雷古勒斯,这不是理由的……”

“而且……我们的血统也不同,你知道。”他低声说。这一句就像一道索命咒,我一瞬间就被稳稳击中了。我试图抓住他袖子的手慢慢滑落。我没有料到这句话,因此我完全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艾格尼丝·凯特·斯图沃斯。”他少见地称了我的全名。他没有再说什么,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黑色的斗篷下摆在身后随着步伐轻轻扬起。我无力地靠着身后的柳树树干上,在他走到第十步的时候忽然朗声开口,就像是那个年纪的所有倔强的女孩子那样,说出了最毫无新意,也是最冷酷无情的告别辞。

“高贵的布莱克,你选择了你的路,我也选择了我的。那么,好吧,我们从此互不相干。你放心,你的这件事,我发誓会就此把它忘掉,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它和你,从此与我毫无关系。”

我从牙缝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但是声音却无比清晰。这好像是一个宣布,雷古勒斯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我从没有感到如此卑微。我点点头,装作依然很骄傲的样子离开,但是我伪装的自尊已经千疮百孔。如果对方都不肯承认你们彼此的友谊,那么我又何苦执着呢?

而这是莉莉曾经预见到的。多可笑,可是我当初却没有相信她的话。

我才突然明白莉莉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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