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慢慢弯下身子,最后以一个变扭的姿势跪在墓碑前的石板上。我跟着他跪下来,感觉靴子下的灰黑色冰水窸窣作响,它们已经把我的鞋子全部打湿了。
“你知道你第一次用魔法是什么时候吗,艾格?”他带着温柔的微笑盯着墓碑,只是略微动了动嘴唇,语气忽然非常轻柔。
“我知道,爸爸,是七岁对吗?”我低声说。
“记性不错,艾格。”他由衷地说。“其实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因为……我们在学校学到的,巫师的魔法才能基本上在七岁左右显现出来……”我迟疑着告诉他。
“我答应过你妈妈,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好,”他突然很突兀地说,我沉默不语,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他轻轻出了一口气,显得疲惫极了,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
“我非常果断地答应了她,像答应了所有的海誓山盟一样。于是……好吧,我换了工作,带着你远离我们曾经的家,永远也不要触碰到巫师的生活,因为我知道,我无法保护你,这显然在我的能力之外。我告诉我自己,安慰我自己,你是混血的孩子,那么你只有一半的可能成为巫师。
四岁,五岁,六岁,在我的祈祷中,你平安而快乐地度过童年,没有显现出哪怕丝毫的巫师才能。
七岁。上天眷顾你,你还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我终于安心了,那么漫长的时光,我终于可以一直看着你长大,走过淡粉色的童年,渡过绵长而多雨的青春期,在很多年后,我会由衷地看着你羞涩的微笑,在红地毯彼岸,把你的手交进另一个同样普通但是值得你依靠终身的男孩子手中,那会是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你知道吗,艾格?掌心包容了全部未来的希翼和虔诚的护佑,就像很多年以前,我牵过你妈妈的那只手。
你七岁生日的前一天,那是一个灿烂的星期天清晨,我坐在餐桌前,开始读当天的邮报。“没有什么新奇的!”我很舒服地靠进沙发,这是我的口头禅,我会挑起一根眉毛,撇撇嘴,用夸张的语调和表情来完美演绎这句话,你会望着我的滑稽表情咯咯直笑。
因为想要过分表现自己,我举起餐刀,准备一个高难度动作来切火腿。这时,我不巧碰翻了牛奶罐,清脆的一响,然后,牛奶罐旁的一朵玻璃花应声向地面坠去。
我茫然而惊愕地望着眼前的狼藉,冥冥之中,我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那朵晶莹剔透的玻璃花是你最喜欢的玩具,是你的珍藏,它是你妈妈留下来的。它会在不到一秒之后坠落地面,然后像一些旧日的回忆般摔得粉碎。
可是它没有。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离地面仅有几英寸。我长吸了一口气,拼命眨着眼。你咯咯而笑,我才抬起头,你非常安静地坐在离餐桌至少两码外的旧木马上,开心地笑着看着我。“哦,上帝,这是怎么了?”我重新低头,那朵花依然飘在那里。仿佛为了使我更加惊讶,印证我脑中猛然浮现出的不争的事实,你伸出你圆圆润润的小手,那朵花以缓慢的速度向你飘过去,终于安静在你的掌心,你手捧着那朵花,明亮的大眼睛眨着望着我,带着一种似乎非常熟悉的,得意的微笑向我炫耀着,似乎在护佑你最珍爱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