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日在众人面前露了真容,离心今日没有再带面纱,她穿着一身红衣白裳,换回了女儿身,只那一头黑发依旧用一条红色丝带高高束起,堪堪显出几分女儿家少有的英气。
天界之上仙气缭绕,宫殿林立,各种小路弯弯绕绕,七拐八拐的,很容易迷路,好在她常年游走于深山之中,于识路一道上颇有几分心得,左右不过逛了几圈,就将天界的守卫情况和各殿位置都摸了个清楚。
偶尔碰到些仙姑仙子们,大多也都会避让着她,一来是碍着她东芜神女的身份,不敢上前惊扰,二来也是怕自己被人误会与东芜神女走的太近,继而招来非议,毕竟她那风流成性的名声可不是哪个仙子都愿意沾染的。
不过离心倒是乐得见此景象,一路上所行之处皆空荡荡的,做起事来倒是方便了许多,左右不过随便走了走,就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壁中看到了一方望不见尽头的水域。
水光天色浑然一体,薄雾层层若隐若现,碧波涛涛,云浪翻涌,从远处看那景象实在是壮观的紧。
入口处天池两个字不大不小赫然而立,叫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池圣地!
相传天界有一方天池,引日月精华,灌山川灵气,云雾缥缈,雨露丛生,不但可以调气补息,疗愈修养,还是个孕育灵器的好地方。
据说每隔五百年,此处都会有灵器自池底飞出,华光漫天,威力巨大。
届时天界众人无论仙阶高低,长幼尊卑,皆可到此处观看,若有幸被灵器选中,便可借助灵器之力提升修为,增进灵力。
多年来,为了防止有心之人擅入,九天神君便合力在天池底下设了诸多阵法结界,一旦有人强行闯入,就会受到结界和阵法的阻碍,如此一来,设阵之人便会知晓结界异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处。
这一点离心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还是来了。
她不知道这天池底下究竟有没有她要找的东西,但她得下去看看。
“你要做什么?”一片雾气氤氲中,有人开口将她叫住。
离心心下一紧,这人......怕是跟了她一路。
深吸一口气,她无奈转身,收回先前已经凝聚好的仙力,放弃了想要纵身一跃的打算。
砚书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素衣,一如初见她的那天,简单干净,携满风华,他已许久不曾露面,如今一见倒是少了些年少时的风发意气,多了几分成熟男子该有的稳重,只是眉宇间看着似乎夹杂了几许阴郁不解的愁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心事重重的。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他看着她,一脸严肃,声音里还带着些颤抖。
方才若不是他提前看出了她的心思,及时将人叫住,此刻她怕是已经跳下去了。
离心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她不过就是要到天池底下去看看,并没想做什么不妥之事,况且以她如今在五行法阵上的造诣,即便真对上那些阵法结界,必也不会惊动天界,但看这人眼里抑制不住的担忧,她还是忍不住上前说了一句,“我自有分寸。”
砚书难得的沉了脸。
天池乃天界禁地,天规明言凡无令擅闯者皆需受七十二道雷刑,被贬下界,历经七苦十一难方休,方才若她真的跳了下去,此刻九天诸仙齐聚,必会以此将她论罪,即便她贵为东芜神女,也很难独善其身。
方才他看的清楚,这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四处闲逛,却是在走走停停中将天界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真切。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可天界绝不是她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三年前他就知道,她并非外界传闻中的那般风流成性,她不喜热闹,却还是会在水云阁中大摆宴席,邀人赴约,她不喜欢那些九州公子,却还是会以醉酒为由故意招惹他们,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找什么,但他知道那东西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
所以当她开口向他索要灵海至宝时,他几乎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若那是她一直所寻之物,他便给她。
却不曾想,那只是她想要他知难而退的借口。
若说先前他还不知道她为何留在天界,眼下却是能猜出个大概,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些担心,天界并非寻常之地,那战神也绝非良善之辈,眼下她与他同住东遥殿,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若是不小心被他发现了端倪,后果便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
看着他这一脸担忧的神情,离心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么一个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少年公子,本可以在大好的年华里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却偏偏遇见了她。
摇摇头,她一脸无奈道:“砚书,我说过,你我之间绝无可能,你若如此纠缠,我们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只是想帮你。”
“可我并不需要。”她道:“砚书,你是个好人,我不想利用你。”
霁月清风的山间公子,文雅清逸,华光璀璨,自是应该立于高山之巅供万人仰拜,怎可因一人堕入红尘,声名尽毁。
她不想拉他跌进深渊,自是也不容许别人对他有半分诋毁。
她骗过很多人,却独独不想骗他。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既知晓了我的秘密,就当知道我绝不会依附于别人,我有我的坚持,砚书,若我从一开始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便不会走到今天。”
这一点他自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他想站到她身边,成为她最信任的那个人,即便她根本就不需要。
想了想近来听到的传言,离心觉得自己此时有责任劝诫他一番,不能让他这样一直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
清了清嗓子,她恳切道:“北海公主端庄稳重,蕙质兰心,是个不错的姑娘,听说她一直倾慕于你的才华,你当好生考虑考虑与她的婚事,切莫辜负了人家。”
砚书没有接她这话,沉默良久,他沉声道:“你在天界的这段时日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你若有事,可去将玄的流云殿寻我。”
说完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一个转身就离开了。
离心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