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戏,就是今日的重中之重。
爆破组的师父要重新布线,向晚意可以下场休息片刻,她磨磨蹭蹭地走着,看着坐在前方的路行琛有些不知所措。
路行琛永远是人群中出众的那一个。
他一身黑色羊绒大衣,风尘仆仆沾满外面冬日的寒气,手上抓着一副同色皮手套,皮鞋不染纤尘,与周遭裹着军大衣厚棉袄的剧组人员格格不入。
伴随着剧烈心跳声,向晚意走到人群外围,迎上那双早已注意到她的眼睛。
周遭的一切静止下来,声音消失了,所有不相干的人也消失了,偌大的片场只剩下向晚意和路行琛两个人。
如同一束阳光照散林中雾霭,心心念念的人就近在咫尺,她竟然生出一种想落泪的感觉。
半月不见,路行琛好像消瘦了一些,原本就优越的下颌角变得尖锐了些,眼底也多出一片乌青,看上去远比召叔形容的辛苦。
向晚意的心紧紧揪了一下。
沈钦导演见向晚意,赶紧张罗起来:“晚意,我记得你刚签畅路没多久吧?见过小路总吗?”
向晚意“如实回答”:“几面之缘而已。”
“这可是我们的大财神!这部戏的出品人!来!过来打个招呼!”
“小路总,辛苦你来这一趟,有你在,我们工作动力更强了。”向晚意冲他一笑,表现得落落大方,看不出任何异样。
“哎呀,那可不,就盼着小路总晚上这顿大餐了!”
“是啊是啊!”
“提前谢谢小路总啦!”
周围不知是谁起哄,人群里顿时充满欢声笑语,气氛一片愉悦。
路行琛今日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他比往常都要健谈一些:“好啊,那你们是不是还要想个谢礼给我?”
在场的众人只顾着玩笑,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行琛那双带着戏谑的凤眼已经落到向晚意身上。
他从她那里讨的谢礼,向来都是……
向晚意倏然间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这种感觉,就像是极力想要掩饰住他们之间爱意丛生的玫瑰,却无法阻止玫瑰四散的幽香。
“沈导!”
“爆破线布好了——”
远处传来爆破组工人的吆喝,沈导偏头小声去问了些什么,剧组人员皆四散开回到工作岗位处,只剩沈导,晚意,行琛,召叔几人。
这一切被一直安静站在路行琛身后的召叔看在眼里。
崔同召看了一眼路行琛,不动声色地将他挡到身后,彬彬有礼道:“沈导演,既然各位下午还有这么多的工作,我们就不耽误进度了,晚上见面再聊,一会儿小路总有越洋会议要开。”
沈钦顺水推舟,冲路行琛和召叔哈哈腰:“是是,多谢您体谅,那您先忙,等晚上我一定多喝几杯赔罪。”
召叔胳膊一伸,正欲护着路行琛离开,却发现他脚下生了根,竟是一动也不动。
“这场爆破戏是你的?”路行琛凝望着向晚意,嘴唇抿得很紧。
“是啊。”
“没有替身?”
路行琛声音冷冽,向晚意一看他脸色不对,声音瞬间软了半截。
“没有……”
“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路行琛步步逼近走到向晚意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美丽而倔强的眼眸中读出她的想法。
“我知道危险,可是——”
“我不同意!”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路行琛,我是一个演员啊!我不能允许让替身替我演绎自己的角色!!”
他面色已经是寒如冰霜,语速变得极其之快:“替身快速穿过镜头,没有人会发现那不是你,而且,爆破戏里女演员用替身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你何必傻到自己去冒这个险!”
“这是我的角色!我有决定的权利!”
路行琛已经被彻底得罪,他蹙眉,冷得可怕:“好啊,向晚意,你要是今天敢自己冲进炸弹堆里,我立马就撤资!”
向晚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这么蛮横无理过,怎么说到爆破,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路行琛!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向晚意说不过他,急得直跺脚,她拼了命忍住眼泪,她这种泪失禁体质,经常在吵架的时候哭出来,气焰瞬间矮了几分。
两个人一来一往,各自僵持不下。
完全摸不清楚状况的沈钦傻站在原地,丝毫不敢说话,一颗光头开始冒出冷汗,他绞着双手,看看向晚意,又看看路行琛,再看看崔同召,循环往复。
祖宗们?!这是闹得哪出啊!怎么都吵到要撤资了???这部戏马上就快杀青了!怎么能说撤资就撤资啊!
再说,他俩究竟什么关系,小路总怎么连向晚意用不用替身都发这么大脾气!
等等,卧槽!
他拍了拍光亮亮的脑瓜,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这这这,这小路总竟是为了向晚意空降到片场?!!
沈钦为自己玲珑剔透的心而感到沾沾自喜,随后突然开始后怕,自己在片场有没有亏待过向晚意?
他恨不得从见到向晚意的第一面开始回忆,还好还好,她表现得一直很好,没有让他有任何发脾气的机会,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
但现在这个情况,他该怎么办?他个人是赞同向晚意的,自己上效果会更好些,后期还能当作宣传点,演戏嘛,为了大银幕总要牺牲些什么——
可要是不赞同路行琛,他这部戏就泡汤了啊!!
沈钦求救似的朝管家召叔看去,召叔一脸看过了大场面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好,那他等着,就当看8点现代都市剧场了。
向晚意站得挺拔,梗着脖子瞪着路行琛,一双美丽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眼圈红红的,却始终守着那滴泪不让它落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下来:“路行琛,你知道的,演戏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