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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儿寡母,并不懂生意里的弯弯绕绕,干脆不认有这笔钱,于是,向家只剩下一座空壳。

向晚意彼时在美国藤校读大一,惊闻此噩耗,第一反应大脑一片空白,她过得太顺了,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人生将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她懵怔着上了飞机,又雕像一般在飞机上傻坐了14个小时。下了飞机,她还在幻想着一切都是一个恶作剧,出了到达口还会见到,抱着妈妈亲自种得鲜花来接她的爸爸。

当向晚意看到挂在墙上笑容失去温度的黑白遗像时,双眼一黑差点晕倒,她顺势跪倒在地,哭得天昏地暗,而一旁的妈妈,濒临崩溃。

梦中情校,妈妈的花园,温暖的家,爸爸,她全部都失去了,一无所有。

葬礼之后妈妈病倒了,劳累过度、郁气凝滞,先是从感冒转成了发烧,躺在逼仄出租屋内神志不清,送去医院急诊的时候,医生说她是爆发性心肌炎,很紧急要进EICU,催向晚意签完病危通知书,赶紧去补齐之后的费用。

向晚意站在EICU门外不知所措,她死死捏着缴费明细,眼神空洞彷徨,任意眼泪淌落下来。

她去哪里要钱?以前5万块钱对她的家庭不过是小儿科,而现在,是难倒英雄汉的沉重枷锁,她失魂落魄的穿过走廊,向急诊大厅走去。

腿像灌了铅一般再也站不住,她的目光扫过已经坐满人的椅子,颓然坐到了地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今夜的急诊貌似格外的忙碌,不远处的导管室不停地推进人,又有盖着白布的床被推出,偶尔还会传来开放性伤口患者撕心裂肺的尖叫。

视觉和听觉的冲击,都在不停折磨着她,可医院急诊就是这样的残酷。这里外人来人往,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忧虑和疲惫,有的人在频繁踱步,有的人在小声哭泣,有的人在虔诚祈祷。而向晚意只是这洪流中的一滴水珠,她感觉自己是这么的无助。

凌晨三点,北元市正在降雪,没钱打车,向晚意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了父亲生前合伙人冯彰的别墅门口,她身无分文也不想要脸了,她只想要出母亲的治疗费。

门铃按了,冯彰在半夜被打扰的暴躁中听完了向晚意的请求,却迟迟没有打开门出来,这个畜生料定这样寒冷的夜晚,向晚意不能多留,于是为难她:“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这样子傻站在门口算什么,你爸爸没有教过你礼貌吗?”

他还敢提她爸爸?

向晚意瞪红了双眼,清瘦的身躯倔强立在风雪之中,像一片随风飘摇的花瓣,可随后,她苦笑一声,扑通一下跪在了冯彰别墅的门口。

冯彰嗤笑着从监视器处离开,他没有料到,向晚意,一跪便是一夜。

这一夜,向晚意内心的很多东西都被摧毁了。她的懵懂,她的骄傲,都被这冰冷的北风吹散。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阿姨告诉冯彰,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及其要面子的冯彰气急败坏,冲到门口扔给她一个纸袋,让她赶紧滚蛋。

向晚意的脸苍白的几乎都要透明了,她从跪姿瘫坐在地,没有在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低着头清点着钱。

八万,是父亲拼搏多年仅剩的价值,是母亲的救命钱。向晚意冷笑,她想站起,却发现膝盖是僵硬和刺骨的痛,周围邻居看着热闹,没有一人帮她,于是她扶着大门的栅栏,一点一点将自己拽起,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这让人厌恶至极的地方。

从此之后,她的膝盖,便不能遇冷,不能受累,即使她再思念家乡的雪季,也不能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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