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阳驻军府邸,午睡后子峻带着阿彻在院子里堆雪人。
因为卓彻手上还有冻疮和擦伤的伤口,子峻不让他碰,只是在一边看着。
卓彻手里拿着还热乎的九层糕,一边吃着一边看子峻堆雪人,有时会不自觉地伸手想去帮忙,还没碰到雪手又缩了回去。想着手上伤口裂开的时候又疼又流血,近日每天擦药才好些,便不敢去动那冰冷的东西。
云屏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回想子峻把他带回来的那日,看到这可怜的小模样的忍不住落泪。平日夫人和大奶奶拿他当命根子似的,回来瘦了一圈,手上脚上还到处都是伤疤和疮口。
回来那几日还不怎么可肯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子峻每天带着他玩,逛集市买点心,或者带他出城骑马兜风。这些天下来,脸上也看得出以前天真活泼的笑脸了。
玩得正开心,远远听到月生高昂的声音,“大奶奶回来了!”
几个人顿时愣了下,焦急的寻着声音迎去。
月生激动地跑来,大喘着气,“大奶奶回来了,人已经到正门外了。”
云屏一听脚已经迈出去,忽然想起什么,低头找阿彻,谁知这小家伙已经跑颠跑颠往正门去。可能是腿短跑得不快又心急想见娘亲,雪地路滑栽了个跟头。
子峻连忙将他扶起来,抱着他跑去正门。
门外王婉儿被搀扶着一瘸一拐往里面走,卓昱看着她走得难受,几次想伸手将她抱进去,都被她拒绝。
王婉儿总想着子峻和彻儿都在,让孩子们看到多不好。
进门刚走过一道拱门,迎面看到远处子峻他们几个跑来。
卓彻看见王婉儿,远远地在子峻怀中就向着王婉儿伸出双臂,小腿儿扑腾着下地。一路小跑着奔向王婉儿,小脸洋溢着单纯可爱的笑容,一路跑一路唤着娘亲。
看着小小的身影卖力地奔跑过来,王婉儿顿时红了眼,也不顾自己的脚伤,松开卓昱的手迎上去,“彻儿……让娘看看。”
看到孩子消瘦了,眼泪一时控制不住,紧紧将卓彻抱入怀里,“都是娘不好,让彻儿受苦了,是娘的错。”
回来的马车上,她就听卓昱说起阿依娜手下人把卓彻送回来的事,当时就哭过一场,心中满是自责。
卓彻原本都没有哭,渐渐地也在王婉儿怀里呜呜哭起来。
卓昱看着痛哭的娘俩,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夜里王婉儿哄儿子睡觉,卓彻已经渐渐进入沉睡,她依然舍不得离开。
看着儿子瘦了的小脸,还有手上的冻疮,看着看着眼睛就泛红。心想着若是被她连累,孩子哪里能受这种苦?
卓昱从前院过来,刚从陇阳军中调来几十号人,府上白天黑夜都要有人巡逻站岗,他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到屋里没有看到人,又朝着儿子的屋走去,婉儿果然在这里。
卓昱悄悄的走近,看到婉儿望着儿子的小手悄然流泪的模样,心仿佛被针扎一般。
他轻轻抚上王婉儿的背搂住,轻声安慰着:“别难过了,会好起来的。”
王婉儿这是才回过神注意到自己流了泪,她其实也不想哭,近来感觉哭得够多了,但今日一见到孩子就忍不住。
临近年关,眼瞧着今年是回去京城了,王婉儿腿伤少说也得养个一俩月。
年三十晚上,夜深王婉儿哄着儿子睡觉。
卓彻今日拿了压岁钱,捏着红色的小纸包还很兴奋,王婉儿已经给他讲了两个故事,依旧还没困意。
“娘亲,爹爹今天不回来吗?”
王婉儿给他掖了掖被窝,“可能是雪地路不好走,不过他说会回来的,彻儿明天就能看到。”
卓昱前日去的锦川,临走说今日会回来的。
这时候云屏端着一个药碗进来,“大奶奶,您的药好了。”
自小受陈眉的影响,女人要格外注意身子。王婉儿落胎后,在会州虽然也是有郎中抓药,每天大补的汤汤水水喝了一两月。
回了陇阳她依旧不放心,又找了郎中来开了几副养身补血的药。
王婉儿接过药碗,又对云屏说道:“厨房里的点心都好了吗?要是做好了趁热给大伙儿送去,这大冷的天,夜还长着呢。”
府上原本十来个家丁护卫,再加上从军中调来的几十号人,大晚上顶着寒风巡逻保护他们母子的安全。
今日是除夕,王婉儿给大伙儿准备的丰盛的吃食和压岁钱,夜里还给他们做点心。
云屏回道:“快好了,表公子也在厨房里帮忙呢,等会儿就给分发下去。”
王婉儿喝完药有含了一块杏脯,擦嘴点了点头,“叫子峻早点歇了,他也忙了一天。”
云屏道是,端着碗退下。
王婉儿回头看到儿子打了个哈欠,眼神也不像方才那么精神了,接着哄他睡觉。
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腹部,将他的红包拿出来,压在了枕头底下。
忽然卓彻揉了揉眼睛,开口说道:“娘亲怎么还在喝药?爹爹都不喝了,上次爹爹生病吐了好多血。”
王婉儿一愣,下意识问出:“爹爹吐血?”
卓彻嗯声:“那次爹爹看着娘亲交给我的信,爹爹就吐血了。”
她想起刚跟卓昱重逢第二天,见他喝药还觉着奇怪。因为卓昱很少喝药的,即便是受了什么枪伤剑伤,也只是包扎下伤口,少有服药。
……
卓昱在锦川,陪着父亲和军中将士们吃了年夜饭才走的,路上大雪没停过,到陇阳时已近三更。
月生在正房门廊上候着,见卓昱回来赶紧迎上去,“大爷,您可回来了,小的给爷弄热水去。”
卓昱嗯声,看到卧室的灯还亮着,加快了步子进屋。
屋里王婉儿坐在榻上发呆,听到屋外的动静,也下床来。
卓昱轻轻走进卧室,本以为王婉儿这会儿已经睡了,见她走过来连说道:“你坐那儿别动,脚还没好呢。”
说话间他已经褪去外面的白狐裘,王婉儿站起的身子又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