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昱回到书院,穿过回廊竹林,前方一个小小的身影奔跑着过来。
“大哥哥!”
卓昊是跟在王婉儿后面一起回书院的,他今年六岁了,也在书院玖学堂念书。
卓昱一把将二郎抱起,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大哥哥,婉儿姐姐被先生打了。”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卓昱并没有很惊讶,他放下昊哥儿让其先回家,并转告母亲今晚他会晚些回去,不必留饭了。
说完径直往里走,伯学堂和仲学堂在走道的最后。
伯学堂里,袁雅芙无声地落泪,收拾着书卷纸笔。
见走廊上的卓昱立马擦了擦眼泪,今日麓霖书院大获全胜,他功不可没,还没来记得祝贺他呢。
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贺词,但人行色匆匆,转身跨进仲学堂的院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相比安静的伯学堂,仲学堂似乎更“热闹”些,哭声此起彼伏。
王婉儿的掌心通红,完全不敢碰,只能一只手收拾东西。她低声的抽噎,身子还时不时地颤抖。
不过同一屋檐下,有人哭得比她更厉害。
座位前方的袁雅蓉打理收拾东西,拿书本撒气,银盘般的脸颊上印着两道鲜红的爪印,头发也有些凌乱。
衡山书院的瞧着王婉儿她们仨个儿高不好欺负,逮着袁雅蓉这小矮子一顿抓。
一边哭天喊地一边骂道:“都怪你,要去跟衡山书院的人打架,你看她们把我脸挠得!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去打先生?罚你的时候还不是就知道哭!”
袁雅蓉一通埋怨,气鼓鼓的提着书匣子离开。
婉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此时在她心里只觉得手好疼,一百遍学规让她今晚又睡不成,想想就感到绝望。
先生戒尺掌的都是左手,这样也不会耽误她们罚抄和功课。
正当她准备拎起匣子回家,一只修长骨感的手将书匣子拿了起来,泪眼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眼前。
明明早就知道婉儿会受到先生责罚,也不是没见过她难过的样子。
可卓昱看见婉儿的可怜样儿,满眼的心疼。
“走吧,回家。”
声音温柔细腻,与他在别人面前时那副冷口冷面的嘴脸相比,仿佛换了个人。
婉儿默默地跟在卓昱身后走着,像极了犯了错的小孩子跟在大人后面。
她在女娘堆里不是那种身量矮的,但在卓昱身后却显得娇小玲珑。
泪眼渐渐清晰,看到眼前挺拔俊朗的身姿不禁惹来伤心事。
上辈子若是能相信他多一点,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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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卓昱看了看婉儿的手掌,看着通红但其实并不是很严重,擦点药就没事了。
“很疼吧?先生罚你们抄几遍学规啊?长本事了都敢跟人打架了……”
话还没说完,王婉儿本来抚平了情绪又委屈的哭起来。
还小心翼翼抽回左手,哭道:“你别碰,疼……”
抽噎了几下,又道:“一百遍学规,今晚又不用睡了。”
又?难道她昨晚没睡?看她眼底确实有些乌黑。
“你昨晚……做什么了?”
婉儿想起了袖中的香囊,拿了出来递给卓昱。
是他喜欢的月白色,还绣着云纹白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龙脑香,这是他自小用惯的。
“好了别哭了,我帮你抄。”
他当即将香囊挂上,掏出绣着他名字的手帕给婉儿擦去眼泪,这手帕也是几个月前他十六岁生辰时婉儿送给她的。
婉儿拿过手帕自己擦泪,卓昱又问道:“她们有什么有伤到你?”
见婉儿摇头,他总算放心了些。
回到陈南王府,王爷还在宫中未归,豫国公夫人卧病,王妃回娘家看望母亲去了,三位小郎君和郡主在院子里捉迷藏。
想着一百遍学规,王婉儿不敢松懈,跟卓昱用完晚膳,二人就开始在房中准备抄学规。
婉儿再三嘱咐:“你要写快一点,不用写那么好看,尤其是后面要写潦草一点,千万别让先生发现了。”
卓昱一一应下,他会模仿她的字,这是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卓昱铺上纸,说道:“你就别写了,手还疼着。”
“那我给你研磨。”
卓昱不语便是默认了。
房中静静地只听得见纸卷声,晕黄的烛光下,他在左,她在右,他书写,她研磨……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去,卓昱感觉一旁的身影摇晃,侧眸一看婉儿已经合了双眼打瞌睡。
婉儿坐在蒲团上,右手还捂着汤婆子,身子前后摇晃,脑袋一点一点。
怕她头磕到桌子,卓昱轻轻将她身子扶正,没曾想这力道直接把婉儿送到了自己肩膀上。
白玉般的脸靠在他的右臂上,平稳的呼吸,睡得十分安稳。
回想上一次在他肩上睡着,还是八年前。
那时卓父刚在战场上立功,卓夫人因为娘家案情关进了牢狱,他被寄养在陈南王府中。
他这条命是卓夫人拼死在火场中救下的。
为了护他卓夫人还因此容颜尽毁,且每日都会上药膏皮肤才不会恶化。
脑海里最久远记忆是从儿时与卓夫人相依为命开始的,母子俩隐姓埋名生活在乡野间,他们以为卓天曜在战场上牺牲。直到西征班师回朝的军队,听闻那领头的将军姓卓,来自临安,卓夫人这才带上儿子北上寻夫。
家中药膏不多了,他决定上山亲自为母亲采药,婉儿执意要跟。
那时的婉儿才六岁,下山时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嘴里还念着姑姑。
那是当今陛下的沈贵妃,那会儿贵妃刚刚薨逝,婉儿大病一场。
而后在她口中就时常念起这位姑姑。
沈贵妃不是婉儿的亲姑姑,因婉儿生父与沈贵妃的表兄情同手足,且一同出征战死,有着过命的交情。
王婉儿出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