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
夏侯妍从未见过这般轻浮又不知分寸的女子,一时怒从心起,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取下挂于帐内的弓箭,拉满弓弦,对准她。
“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这箭不客气!”
“哎哟哟,架子倒是摆的挺足,我告诉你,我锦姑可是南鹿苑的头牌,你若是敢……”锦姑的话还没说完,一只黑翎羽箭便刺破空气,直直射中她头上一支金钗,金钗落在地上,锦姑那精心打理的垂云髻也顷刻间散开。
“我的金钗,这可是我最好的金钗……”锦姑扑到地上拾起金钗,随后便嘤嘤的哭起来。
见她这样,夏侯妍不觉放下手中弓箭,“我又没伤到你,哭什么,捡起你的金钗快走吧。”
“奴家是接了工作来的,如今连司马将军的面都没见到,这样归去,定会被众姐妹耻笑,还会被爹爹责打……”锦姑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大声,夏侯妍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走过去递给她一方手帕。
“既是你的工作,我也不怪你了,你回去只说已完事了就行。”此时,夏侯妍已推测出,所谓南鹿苑应该是一出风月场所,而这锦姑八成是曹爽叫来陪侍司马昭的。世家公子好风流雅致,出入风月场所在洛阳城中也极为寻常,只是她从未将此事与司马昭联系到一起。
不过这南鹿苑,看来也不怎么样,送来的这个锦姑,个子太高、妆又太浓,处处透着古怪。
“此话当真?司马将军也愿帮我圆谎?”锦姑听到她的话,泪眼涟涟的抬头看向她,两人此时距离较近,借着灯光,夏侯妍看到她喉间的凸起,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你……究竟是男是女?”
“你这侍从真会开玩笑,这长安城中谁不知道南鹿苑的名号,奴家是南鹿苑的人,自然是象姑。”
“象姑……是什么?”
见夏侯妍着实懵懂,锦姑便理了理头发,将两边鬓发别至耳后,“看来你是真不懂,象姑者,象女子而非女子,自然,都是男儿身。”
锦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自顾自的走到铜镜前梳理自己的头发,夏侯妍则呆呆的立在那里。
怪不得他行动坐卧,处处透着古怪,想来也是,明明是男子,却要模仿女子,自然是怪异的。
只是,曹爽为什么要给子上哥哥送来一个“象姑”?难道说,他以为子上哥哥喜欢男子?她忽而想起,何蓉送她的那本“艳味”春宫图,似乎也有画过两名男子搂抱在一起的场景……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成济兄弟的声音,“将军、郭将军”,紧接着,司马昭就掀帘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位中等身量、面容端方的中年男子,男子虽未穿铠甲,但身为武将之女,夏侯妍立刻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与父亲夏侯尚相似的气息,那是常年浸润战场的杀伐之气。
夏侯妍还未说话,锦姑已先一步拜倒在地,“锦姑见过郭将军,见过司马将军。”夏侯妍愕然的看着她,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已飞速将发髻盘好,且重新插好了金钗。
司马昭没说话,郭淮却道,“你是何人,怎认得司马将军与我?”
“回郭将军话,奴家乃是南鹿苑的象姑,受大将军之命来服侍司马将军。郭将军英明神武,威震雍凉,羌胡皆惧,爹爹早就与我们看过将军的画像。既然我认得出郭将军,另一位则当是司马将军。”
郭淮唇边的胡子抖动了几下,似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倒是司马昭一副平常姿态,淡淡说道,“既是大将军美意,昭在此谢过,你领了赏银,即刻回去吧。”
“……是……”锦姑迟疑了一下,躬身行礼,慢慢向帐外走去。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打从司马昭一进门,他就看得出来,此人虽风姿俊逸,但并不好男风。也不知是曹大将军那边的情报出了什么差错,不过自己有赏银可拿,又不用伺候人,倒也不失为一桩美差。
“慢着。”
锦姑正要掀起帐帘时,司马昭叫住了他。
锦姑立刻转身垂首,“司马将军,有何吩咐?”
“你家中有一幼弟,也于去年进了南鹿苑,是也不是?”
锦姑猛地抬头,双眼中满是震惊,随即又低下头,“是。”
“今日,我已叫人将他赎了出来,日后送入学堂,或从文、或从武,皆由你兄弟二人商议。”
锦姑宽大的手掌捏紧了两侧的裙子,眼中滚下大颗泪珠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多谢将军,再造之恩。”
司马昭抬手让他起来,“只是今日帐中事,一字不可对人言,你可记清楚了?”
这是司马昭自进帐后第一次看向他,饶是阅人无数的锦姑也不由在心中叹道,好一双风流的眉眼,但这眉眼深处,却是一片冰寒,令他忍不住浑身一凛。
“记清楚了,将军放心,小人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走出营帐,锦姑心中翻江倒海,思绪万千,差点走错回去的路。自年少家贫,被卖入南鹿苑,他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却决不愿幼弟也走上这条路,如今,司马将军将幼弟赎出,又许他上学堂,他心中自是感恩戴德,同时也意识到,这位司马将军,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南鹿苑的爹爹今早才通知了他要来此处服侍,司马将军却已经知晓他家中情况,拿捏住他最在意的事。还有,郭淮将军虽比他年长,却对这位青年将军毕恭毕敬,似有主臣之别……
“二公子,曹爽时刻派人盯着,我不宜久留,便在此长话短说。曹爽执意要走傥骆道,我等劝阻无果,只得从命。但傥骆道远离羌、胡,后续粮草补给可是个大问题!”锦姑离开后,郭淮与司马昭议事,并不避着夏侯妍,夏侯妍便也自觉的走到屏风后,避免打扰二人。
“曹爽如今统领三军,踌躇满志,身侧又有邓扬、李胜鼓吹,决听不进我们的话。只能待与蜀军交锋后,吃了败仗,方可徐徐劝之。”
“唉!如今又要强征胡、汉民众为兵,此举,恐失了民心哪!”
郭淮是雍州刺史,也是魏国的边境屏障,羌、胡、汉杂居地带,常有山贼起事,羌、胡亦时有动荡,因此他十分在意民心向背。
“强发之兵,不堪驱使。郭淮将军此行虽为前锋,却无需执着于输赢,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