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独自站在那里。
老实说,如果现在地上有条缝可以让他钻进去,那简直是世间最最宽容的恩赐了。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数百双眼睛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穹顶裂入惨白的光,使得这场滑稽剧目的造景增色不少。
青年感到天旋地转。
虚幻的影像在那双海蓝色的双眸前变换着姿态,最终化为眼中转动着的星星。
——这个世间没有宽恕。
他想起风声,想起海浪,指尖划过氧化泛黄的书页,一串串陌生的字符将他彻底击倒。
“一定要这么做吗?”
作之助这么问她。
“我又不是在开玩笑。”
琉花小姐状似无意地撩了下头发,隐约传来满是高级感的香水味道。
是了,他早就应该知道……
一环套着一环,最终引发一系列巧合般的连锁反应。
这里是琉花小姐精心筹划的剧场。
作之助并不想当这个主演。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从舞台上退下,换成乐于演出的太宰上场,才不至于因为过分的羞耻,以至于险些要在在脚下扣出一套南北通透三室两厅花园小洋房。
当然,他的确有权利这么做,也可以轻松做到——只要他不害怕后续那些末日海啸般袭来的危机。
好在,作之助是个很识时务的男人。
“在我住的地方……卧室的地板下边,有个保险箱。”
他艰难地将这串话语挤出喉咙。
“画就藏在那个地方。”
琉花小姐微微颔首,熟练地指挥着身后的一堆猛男去取画,剩下一部分雇佣兵则负责押送这群定好了去处的罪犯回组织的据点。
直到盯着雇佣兵们动作迅速地扛着十二个麻袋离开,她才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扯下披在肩膀上的风衣外套,从里边外边好几个口袋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张磁卡丢过去。
“先替你保管一阵,等风头过去了再喊安吾带你去那边拿过来。”说着,她盯着作之助来回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狠狠心将一连串劈头盖脸的训斥砸下来。
“早跟你说了有事就找本社长,真是的,碰到什么事都想自己偷偷解决,榆木脑袋吗你?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找了外援,你是准备跟太宰一块在这给人家包饺砸?”
以作之助的实力或许是可以轻松逃过这次的危机,但逃过了这一次,下次呢?以后呢?
知道他拥有一笔巨大的无主财富的人会越来越多,倘若没有一个足够强势的组织庇护,那么就只会怀璧其罪,成为一个每周被各种犯罪团伙当成boss刷的可悲存在。
作之助或许拥有强大的实力与异能,但他毕竟不是无敌的——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发誓不再杀人的杀手。
当初琉花小姐一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要眼前一黑。
通常在小说界有句很经典的名言,所谓是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
金盆洗手的更完蛋,这种一般都是那种被裱起来挂墙上的人才有的待遇。
“……抱歉。”
虽然听不太懂琉花小姐的梗……
不过见到安吾的时候作之助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他就是琉花小姐手机里的那个哆啦○梦,两个人之前在咨询室里见过几次,还算是面熟。
就是没想到居然是那个超级大组织的成员。
大概是因为琉花小姐平常表现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很多奇怪的地方他都下意识没有去往深处想。
“其实我可以解释的。”作之助有些呐呐地说。
到底,如果不是琉花小姐的关系庇护,那些罪犯可不会那么和平地找他谈条件。
“不了,还是回去再讲吧。”琉花小姐摆手,暂时并没有心情听他细说,“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既然明面上是被红水银抢走了画,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你的麻烦了。不过你老实交代啊作之助,上次捡了太宰你要瞒着,这次的画你也瞒着……该不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麻烦等着吧?”
“真没有了。”作之助只得老实交代。
琉花小姐对今天的这一出戏非常重视,哪怕直男如作之助都能看得出来。
换了一眼看上去就很贵的衣服,十厘米的高跟鞋,甚至抽空去把黑长直烫了个大波浪的造型,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心狠手辣的坏女人。
“但是……为什么?”
这也是作之助一直想不通的一点。
他当然知道琉花小姐是很好的人,不仅给了他一份稳定的工作,还热心地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他联系了出版社和很多知名编辑和作者指导。
而反观他自己,没有特别的长处,也不善言辞,甚至于原本最擅长的杀人工作也早就不做了。好像除了当个保镖打打杂以外,完全帮不上琉花小姐的忙。
而这种简单的工作,明明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胜任的。
“你看,我就说你脑子爱钻牛角尖,这么说吧,想要帮助别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似乎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琉花小姐幽幽地说,“不过本社长也不是那种见谁都发善心的人,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因为作之助你是我重视的友人啊。”
“虽说是个不会吐槽还死脑筋的笨蛋。”她撇了撇嘴,“顺便提醒一句,明天就是周末了哦,就算去喝酒也别待太晚,好了快去吧,安吾在那边等你。”
很快作之助也被她催着走了出去。
那么最后就剩下……
琉花小姐走向似乎是在生闷气的太宰,若无其事地开始打招呼。
“哟,太宰少年,不跟作之助他们一起走吗?”
少年靠在走廊的墙边,双手抱胸,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声音不咸不淡的。
“……我干嘛非要听你的。”
琉花小姐但笑不语,只是又往前挪了两步,今天她难得穿了高跟鞋,站在本就矮她几厘米的少年旁边,一下子就凭空高了大半截出来。
哎呀,小猫咪还有的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