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过雁回来的时候,小红杏正在房中摆弄那盆富贵竹,江过雁不由大感惊奇:“杏儿,你不是一向喜爱花团锦簇的吗?怎么会忽然学人摆弄起富贵竹?”
“玉夫子说,这盆富贵竹对我的眼睛有好处,可以治愈我的短视症。”
“短视症?”江过雁立马紧张起来:“你生病了?”
小红杏宽慰道:“无甚紧要,只是眼睛看不大清楚远处的东西罢了。”
“我记得你以前……”
他蓦然停住,转而道:“怎么会忽然患上这种眼疾?”
小红杏幽幽叹口气:“也许,是当年在欢喜楼学艺的时候,夜间也挑灯看曲谱的缘故。”
江过雁心疼不已,走上前搂住小红杏腰肢,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眼睛,自责道:“怪我不好,我若早些将你赎出来,你何至于吃这么多苦?”
“早些?”
小红杏讶异又觉好笑:“江公子,你可是与我一见倾心、共度良宵后,当夜就将我赎身了,难道还不够早吗?”
江过雁长叹一声,并不回答,转而将小红杏深深地搂进怀里,好半响才舍得放开她。
“你方才口中的‘玉夫子’是何人?”
小红杏手指卷着他长发把玩,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名满邺城的玉无瑕。”
“玉无瑕?”
江过雁感到惊奇,“他何以愿意给你当夫子?他教授你什么课程?”
小红杏张嘴就来:“我天赋过人,玉夫子才会破格收我做弟子,教我作画。”
江过雁松开小红杏,面色怏怏,声音也沉了下去,“你对我言谎,我会难过。”
小红杏心想道,你背着我养外室,我也会难过。
她低着头,江过雁看不清楚她神色,只好伏低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凑过去看她,好言相劝。
“玉无瑕是个落落穆穆的性子,平日里深居简出,纵使你绘画天赋再好,他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收你做弟子。”
“言辞洁净,行为污秽。这世上,多的是这种表里不一的虚伪之人。”
他喟叹:“杏儿,为夫只是担心你会被人利用。”
小红杏蓦然抬头与他对视,定定问:“你也是这种人吗?嘴上说的很好听,心里却怀着害人的主意。”
江过雁面上神情僵住,撑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攥紧,半响,他艰声问:“……何故如此问我?”
小红杏莞尔一笑,故作轻松的口吻,噘嘴撒娇:“我好奇嘛!”
江过雁这才舒了口气,站直身体,小红杏双手挽住他胳膊,按他在矮榻坐下,省得他半蹲着辛苦。
“我跟你说实话吧,玉夫子对于我的短视症很感兴趣,所以我同他做了交易,他教我作画,我给他当病患。”
江过雁不由拧眉,语气不悦:“这么说,他不曾治愈过患有短视症的其他病人?”
小红杏支支吾吾。
江过雁怒而拍桌,“荒谬!他怎可拿你当小白鼠?”
“我不同意此事,你往后莫要再去玉家大宅。”
小红杏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一时被吓住,回过神后,连忙劝:“别啊。玉夫子医术还是很好的,你瞧,那盆富贵竹还是他送给我治愈眼疾的呢。”
江过雁态度坚决:“杏儿,此事非同小可,我会请御医为你诊治,若是御医治不好,那就重金聘请精于此道的民间大夫,总能治好你的短视症。”
小红杏不同意:“我不,我喜欢跟着玉夫子学作画。”
“你若是喜欢学作画,我亦可聘请当朝出名的画家来家中为你授课。”
“有名的画家?”小红杏哼了一声:“谁能比得上玉无瑕有名气?”
江过雁被她噎住,片刻,不得不提起一个不愿提及的人来:“卫君安。”
“你说得不错,卫君安可是玉无瑕的师傅,名气自然胜过玉无瑕。”
“可是,人家卫国公一不缺钱、二不缺权,你又怎么可能请得到他?”
江过雁无奈叹口气:“杏儿,你听话,好不好?”
小红杏故意和他抬杠:“我不想听话,你又能奈我何?”
江过雁见不得她竖起一身刺对着自己,抬手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头发,温声问:“手还疼不疼?”
小红杏没想到他话题跨度这么大,“平白无故的,我手怎么会疼?”
江过雁勾唇一笑,牵起她小手,拿到嘴边亲一口,“你打了姬晏,难道手不疼吗?”
小红杏立时恍然:“原来,你中午听见我和岑姐的话了?”
她气得拍了江过雁胸膛一下,“好呀,你居然偷听!”
江过雁爽朗大笑:“杏儿,你可冤枉我了,我没有偷听,只不过,姬晏亲自来找我告状罢了!”
“什么?”小红杏更加生气:“他那个家伙居然还会背后告黑状?!”
“他说我什么了?”
江过雁解释:“我今早散朝的时候,在宫门口遇上太子殿下,他左一句说我‘家风不正’,右一句叮嘱我定要尽好为人丈夫的责任,枕边教妻。我一看他鼻梁上多了道青色痕迹,心中正疑窦丛生。”
“谁知正午时分祖叔急忙派人来叫我归家,说荣安公主来找你算账,我寻思着,姬晏的伤定是你打的没错了。”
他站起身,将小红杏抱坐在矮榻上,转而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那管玉肌膏,“你还别说,荣安公主挺贴心的,给你送药膏擦手,想来也是知晓她家皇弟面皮粗糙的缘故。”
他旋开管口,坐回矮榻边,挤出一点白色膏体,帮小红杏涂抹手背。
小红杏将脑袋枕到他胸膛,愤愤不平:“哼,明日我定要去玉家大宅找姬晏那个臭小子算账!”
江过雁听她还要去玉家大宅,心中无奈,嘴上却不再多言。
*
第二日,小红杏气势汹汹地去了玉家大宅,直奔湛园,脚步飞快,姬岑在后头追:“小妹,你且等等我!”
姬晏本来正在给一把梓木瑶琴调音,忽然感受到一股腾腾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