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与他交谈,全然没有之前的拘谨。
“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太守府衙都是你的人,我不怕。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我也不怕。左不过陛下是我姑爹,看在长姐的面上,应该不会为难我吧。”她扶了扶额,自顾自地说着。
“既然面子这么大,为何还担心抄家流放,家产充公……”
“嘘!别声张。”这话她听不得外人说。她只会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翻出这隐秘的心思,独自思量。一到白日,便要把这份隐忧揣回去收好,在心底压得牢牢的,绝不会让旁人看出分毫。
她有些惊惶,换了个话茬,“我听说,薛家人入狱后没有严刑拷打,只是例行问讯。我想这准是你放了风出去,底下人才照办的。不然,自古进牢狱,哪有不掉层皮就出来的道理。这么说的话,薛崇斩首一事,也是你的主意了?”
不得不说,何少音的一双美目天生含情。眼角眉梢,皆是风景。他盯着看了片刻,心底儿不知何处涌来一丝暖意。他收了视线,轻轻点头,没有多言。
见他承认,瞧着他侧脸看的少音一时愣了神。屋内出奇的安静,衬得盆景里细细的流水声格外动听。
瞥了眼出神的少音,他轻咳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伸直长臂,将挡在二人中间的山水盆景往桌案里移了移。
中间没了遮挡,俊朗的容颜囫囵个儿的映在她眼里。她莞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书上的话,不能全信。”
他扬了扬眉,示意她往下说。
“我也不瞒你。我看过不少杂书,也听过很多传闻,我只当你是个冷面冷心的人。不过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如何?”
少音顿了顿,“现在看来,你真是个好人。薛崇行刺你,又落到了你手里,他犯得是那样的极刑之罪,你若为了泄愤将他千刀万剐,文官谏臣也不敢多说你一个不字。面前摆了那么多选择,你偏选了最温和的一种,全了薛老将军一个体面,也没有为难薛氏族人。单这一点,不是嗜血冷心之人能做到的,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能做到的。”
有的人面热心冷,有的人却面冷心热。
他笑得云淡风轻,似乎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少音说的这般好。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眼眸深处掠过淡淡的无奈和几分苍凉,“我杀人无数,恶业难消,如今不想再多杀念罢了。薛崇的命,我保不了。若能稍减苦楚,也算一件功德吧。”
善恶因果,循环往复。瞧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心里还藏着一处佛家的清净修为,倒是罕见。
“薛崇案都有定论了,为何我家府外还围了一圈兵士?难不成,这城里还有其他图谋不轨之人?”她的话来得个急转弯,让坐在近旁的他身子陡然一僵。
他定神看向少音,“大半夜的有人翻墙而过,整个何府没有一个人察觉。这次是我,若下次是什么贼匪盗寇起了歹心,该当如何?”
这话当真冤枉,来樊州这么长时间,她从没见过一个贼匪。若是打家劫舍,官府听了动静,自会前来拿人,轮不到他操心。
“定是你身手好,看家护院的人才没有察觉。这么多年了,府中一直太平。翻墙进院的人,你是头一个。你调那么多兵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着怪瘆人的。若是我阿母问起情由,你别说漏了。”这才是她担心的。驻兵可以,深夜醉酒、翻墙入户的事儿打死也不能让何夫人知道。
他闻言点了点头,“放心,我已差人给何夫人递了消息,最近城里风波不断,需要严加防范。何夫人深明大义,不会计较这些。”言罢,他再次叮嘱少音,行刑那日务必不要出门。这话他刚已说过了,少音连声应承着从榻上起身。
迂回曲折的廊桥,像少女欲说还休的心事。她跟在身后默默走着,忽然猛地掂起宽大的裙摆,急急挡在他身前:“为什么送金子给我?”
他停了脚步,不缓不急的往朱红的廊柱上一靠,“你不是很缺钱吗?”
“你怎么知道?”
“昨夜你说过”
“不对不对,金子是昨日上午送来的,少糊弄我。”
他收起眼角不经意的笑意,神色里满是真诚,“我常年在外风餐露宿,值钱的物件都是上头赏的。我不懂什么古玩奇珍,手里现能用来送人的,只有金子。”
……
太守府门外停着一辆宽大的车轿,比平日何府里用的那架宽敞不少。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自己出来时是偷摸溜出来,回去的时候这么张扬,实在是不合适。
见她几番婉拒,跟在身后的符离先急了起来,“何娘子就别推辞了。这个车轿算什么,陛下赏的那架镶满了螺钿香珠和铃铛坠儿的八銮车舆,才叫人开眼呢。”
盛情难却,少音关了话匣,心安理得的坐上车轿,一路向何府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