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作画的功底也是上乘。她体贴兄长戍边之苦,拈起笔杆子画了不止一张画像,寄去的每一张信笺背后她都用心的留了一幅小小的肖像。
何进攒了一堆信笺,却舍不得给别人看,封皮早被他丢了,信笺却随身揣着。
那年中秋夜,何进因思乡情切多饮了几盏酒,酒醉迷离之时把怀中揉的皱皱巴巴的信笺掏出来给陆戈看,顺带炫耀妹妹的好模样。
陆戈随手接过,一张张翻着,许是喝多了酒,又或许是灯下看美人容易失神,他快速翻动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如同看军报般细细看了信笺的内容,视线久久停留在肖像上。
后来,军营里的人发现一件奇事。
陆将军但凡得闲,准去找何进喝酒。虽然他得闲的时候少之又少,但次次去找何进这事属实诡异。
“在樊州遇见你,是意料之外。”
何少音怔在他怀中。她听过不少奇闻逸事,却还是在听到这件事时震惊不已。
在她不知道的漫长岁月里,有一个人默默关注着她,喜欢着她,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怪不得他曾问她为什么会在樊州,因她在信中很少谈及她的私事,多数时候都在说母亲的病情,医士的诊断,还有向兄长问好。
也怪不得他会对葛世南耿耿于怀,在她为数不多的说起她身边的琐事时,可不是次次都带上了葛氏兄妹。
她眼中流出动人的情意,暖黄的灯烛衬得她清丽中多了抹恰到好处的妩媚。
“让上将军方寸大乱、筹谋计划的,莫非是不知该怎么把这件事情宣之于口?”
他并不否认,下颌抵在她微凉的额上,沉沉地说:“比打仗难。”
他喜欢她,从来不是心血来潮,是历经许多个日夜后的难以相忘。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又深深知道不能不开口。
少音从他怀中探出头,软绵绵的去拉他的手,“若你在驿站时说与我听,我也能早些看清楚你的心意。”
他额角一动,显然考虑过她说的话,“我想你喜欢我,应该是你想,而不是因为任何人和事。”
他要的是她的心悦,而不是什么感动。他分得清,也不希望她混淆。
何少音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探过身子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他周身一凛,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霸道的回吻住温软的唇瓣,反复逗弄她。轻轻拨开她的贝齿,与她的小舌交缠,不厌其烦地撩拨她唇内的柔软。
她招架不住,伸手推着要从他怀里退出来,人被他锁在身前,她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欲拒还迎,换来的只是更亲密的安抚。
好不容易等他离了唇,少音松了腰身伏在他胸口喘息。
耳边忽觉一松,长长的流苏耳坠咣当一声落入他掌中,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吻已落了上去。
耳骨的酥麻顺着脊背一路往下,身体里好似燃起一把火,把她清明的神智彻底焚烧殆尽。
他轻唤她,声音里柔情和蛊惑交缠。
“两年前我受召回京,原想着去见你。只是战事仓促,只在宫中待了一晚便走了。若我去找你,便该知道你在樊州了。”
经过大将军府时他不是没动过心思,奈何此战祸福难料生死未定,他没有胜算,也未必能活着回来。既然前路茫茫不可知,就不要去招惹她。
她眼中情丝还未消退,声音泛着说不出的轻柔,“上将军如此不了解我,还对我如此动心,看来我的画艺还算中用。”
他揉了揉她半挽的发髻,朗朗一笑,“何娘子何止貌美,在军中眷属中也是最勤奋的一个,勤奋的小娘子定然不会差。”
别人寄信是寄几张,她是寄一沓,陆戈觉得这何家女娘实在有趣。
倒是累的何进每每要从怀中捞四五回,才能把她的信笺掏干净。
她眉眼弯弯携了几分小女儿情态,“寄出的信总要隔很久才能收到,我只好三天写一封,攒够了一并寄出去。兄长记挂母亲,我写的越多他定然会越高兴。”
她想到一事,手臂自然环在他颈间,学他平日的样子,紧紧盯上他的双眸,让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你和陛下那一诺,是为了我吗?”
这般大胆和主动,令他全身血气上涌,喉头滚动几下,才道:“为了我们。”
她笑盈盈地抱上他,人也飘在了云端。
不过云是软的,他身上却坚实的有些硌人。以前他也抱过她,隐约记得不该是这个感觉。
他穿的是她做的绫罗袍,莫不是衣服的问题?
心里想着,柔白的手顺着他领口摸过去,又在他身前毫无章法的来回摸索,浑然不觉他眼中快要劈出火来。
她柔声问,“里面穿的什么,倒不像是贴身衣物。”
一只大掌握住她乱动的手,“是软甲”。
她被逗笑了,方才见他卸了甲,未料到里面还有一层,“北桓人如此了得,值得上将军穿两层铠甲?”她伸出手比划,又捂嘴轻笑。
他眸色深沉,随她一同笑道:“陆某得惜命,不然何娘子怎么办。”
当一个将军开始惜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为了女人。
她的笑化作两朵红霞飞在面上,拿回他手中的钥匙,轻声在他耳边叮嘱,“那日后便都穿着吧。”
门外的两名校刀手面面相觑,原想等上将军会自个儿出来,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其中一个受了怂恿高声回禀:“林校尉请上将军后厅议事。”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知道了。”
过了片刻还是无人出来,直到林校尉疾步而来回禀道:“陛下深夜急召上将军,萧相此刻已经入宫了。”
话音刚落,里面已响起脚步声。
京兆城难得宵禁一回,今夜无月,各处唯有燎火依旧。
何少音在自家府门前目送陆戈策马离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