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指责你,可她何其无辜,要替你背上不孝无后的恶名。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冷眼瞧着何贤,等来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她讨厌拖泥带水,当下起身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朝门外走去。
“少音”
何贤终于叫住了她,妹妹能忍自安,心思更比常人迅敏,已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要糖的小娃娃了。
他喉头一松,话音松散凌乱,饱含酸楚。
“那晚来府里给你瞧病的,是当年侍奉过长姐的女医,你可认出来了?”
悠悠十载,曾经容貌姣好的女医如今苍老如老媪,她如何认得出?
她不明白何贤为何突然扯上女医,只冷淡说着,“我记得那位女医是能说话的。”
何贤苍郁一笑。
“长姐死后,她染了一场恶疾,再不能言语了。不会说话的人,才能一直留在宫里不是么。”
她无言,撩起面前垂下的帷幔,如同穿过一团浓雾,一步步走向何贤。
“你害怕,难道是因为她?”
何贤的笑碎在脸上。
“她就不怕么?女医容颜过早衰败,焉知不是每日担惊受怕的缘故。”
“毕竟,长姐自戕,多亏了她相助。”
何少音猛一抬头,衣裙上芍药花淡淡的粉一路开进眼中化作淋淋的红。
夜色浓浓,沈嬷嬷特意在浴桶里铺满了柔白的茉莉花瓣,朵朵莹白开在她凝脂如玉的肌肤上。
水再暖,也驱散不了心头的寒。
“长姐属意之人从来不是陛下。”
“她曾让女医开了一副极寒的方剂,日日煎服,以致体弱多病。此事,陛下知晓,父母知晓,如今连你也知晓了。”
耳边尽是何贤的悲愤。
“身为妃嫔,岂可自戕?为兄不涉朝堂,却时时觉得头上悬着一柄利刃。君心反复,倘若有一日,陛下在午夜梦回之时因爱生恨,何家九族皆灭。”
她痛苦的闭上眼,面前却异常清晰的浮现出何贤无助的悲恸。
“并非我要藏拙,只是风头太盛容易惹人嫉恨。何家的过错太大,被人搜罗出来,合族要受牵连。”
“母亲带你去樊州,是一早存了何家遭难就把你远远打发出去的心思。”
她撩起水,嫩白脖颈上沾的片片花瓣顺水流下。
一时不知该怪谁。
好似人人有错,又好似人人都没错。
她筋疲力尽地趴伏在桶沿上,露出雪白光洁的肩背,任由沈嬷嬷把精心制好的茉莉花膏一层层地敷在她身上。
花香四溢,令人沉醉。
她突然明白陛下为何连女儿一句辩解都不听,就将出身高贵的公主干脆利落地贬为庶人。
如果短命是何萱的报应,那么这报应也是他默许的。
长公主奚落何萱命不长时,他亦觉得字字诛心吧。
没想到陛下对长姐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他允准所爱之人做任何事,包括死亡。
她睁开眼,难怪陆戈会有那番决断,她有些理解他了。
沈嬷嬷笑着递来一件沾满花香的寝衣,她触到腰袢上垂的两条丝绦,好似眼前摆了两个选择。
君心难测,一朝即生,一朝即死。
何贤惧死,陆戈信生。
那她呢?
突然有好多话想和陆戈说,偏偏朝臣要遵旨思过。
她取出一张信笺,落下满满一页笔墨,末了又勾勒几笔她的肖像。
思量着日后再拿给他看。
次日宫中有内侍来宣旨。
京兆城凡世家女子,不论出阁与否,十日之内皆要呈递一副中秋月圆绣品,共贺佳节。绣艺前三者,可受邀赴宫宴。
内侍笑容满面,“往年中秋宫宴非皇室宗亲不得入,今年贵妃娘娘的意思是人多热闹,特准绣艺佳者一同赴宴,可是难得一遇的殊荣。”
少音淡淡笑道:“多谢提点。”侧身示意阿元送上一只鼓鼓囊囊的香袋。
那内侍微微掂量,顿时眉开眼笑,“何娘子如此客气,真是折煞奴才了。听说娘子绣艺甚佳,这前三人中定有娘子。”
她眉睫一动,近前问道:“敢问一句,除了皇室宗亲,可还有旁的赴宴之人?”
内侍当下会意,打了拂尘命身后内官退得远远的。
“娘子算问对人了。昨儿听着信,上将军,窦将军,萧丞相和沈大人也会赴宴,好像是为了化解文武仇怨才会如此,多余的咱就不知道了。”
那内侍提起文武厮斗一事,口中不免唏嘘。
她微笑送走内侍,心中有了底。
舒贵妃知晓她绣艺不凡,这恩令听着就像特意为她请的。转念一想,二公主是她亲生女儿,定没少在贵妃面前说起她和陆戈的事。
如此看来,舒贵妃是有意撮合她和陆戈了。
此事虽然不劳烦贵妃帮忙,不过这好意她得领。
中秋月圆绣品,定要好好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