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露台在先朝历尽风光,承仙人雨露,养万世之民,祈的是国运,添的是人寿。
到陛下这一代,改了。
人君不信仙怪之说,除出征前要依例卜筮吉凶外,余下祝祷,通通按下不提。
承露台沉寂多年复又起用,少不得大肆修整。用成千根滚圆如柱的粗木桩架起数十米高的台架,百斤铜盘置于台架正中,周围供奉八方仙人石像,又在四面立起燎火,来通神明。
如此重劳力的活,只有北军那帮壮士能干。
何少音这几日在绣院听了不少闲话,听说陛下格外重视中秋祝祷,参与修缮的人都要斋戒沐浴,期间不得擅自出入。
她曾站上高高的阁楼巴望,承露台百丈远的地方设有重兵把守。
若要找陆戈,需通过层层关卡,才能去到台架上。
她磨不开面。
“外面那么多兵士围着,我进去不好,你身上还担着差呢,总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末了,她又补一句,“陛下都说了不能擅自出入。”
“不算出入”,陆戈闪出句话,“监工的帐子搭在最外,你一来,我便瞧见了。”
她攥着被角的手松了劲儿,原以为陆戈在承露台上,是以那日只盯着高耸的台架瞧,虽然百丈开外确实立着一方大帐,但她没往那上头想,不晓得陆戈就在那帐里望眼欲穿。
“日后不坐陆家马车了”,陆戈忽然松开她,和她商量,“往后车轿停在咱们府邸,只你一人坐,可好?”
“陆家马车好得很,为何不坐”,她脸红了,“陈娘子坐一回不妨事,我不是为这个恼的。”
“当真不是?”陆戈抬起她下巴,眼里尽是探寻意味。
何少音爱藏心事,他清楚得很,那些信笺,还有乌篷船上的哭诉,总算让他领教了女娘心思能细腻到何种地步。摸清楚脾气,总比无知无觉的好,他乐意哄着。
但也有哄不着的时候,譬如这次,他在帐子外站了几天,连她半个影都没瞧见。想来想去,她气恼,多半是车轿的缘故,无论如何,陆家马车都不能再坐了。
被人看穿后老实多了,何少音从他手上移开脸,另有分辨:“是有些恼,陈家马车坏的真是时候,不过,也不全是为这个。”
她低声说:“我在寺中遇一僧人,他与我说,我会得贵婿,只是”
“只是什么?”她声音小,陆戈得凑近些方能听清。
他追问的紧,少音便一字不差的说了。
陆戈想了片刻,“话里处处转机,未必不吉”,伸手把她身子转正,耐心说道:“若有不解,找那僧人问问,或去找孙太卜课上一卦,也是法子。”
何少音一个激灵,潜到他耳边低声说:“孙太卜不灵,不能找他买课。”
陆戈仍俯着身子,一刻不离的盯着她,“为何不灵?”
少音神神秘秘的说,“课卜占卦讲究清修少欲,孙太卜没有娶妻不假,但他在外面藏有妾室,若算年岁,小儿该满十二了。”
陆戈抬手朝小脸一捏,“从哪听的这些?”
“打听不着,轶闻里也寻不见。”何少音抽出个软垫靠着,“怀远消息灵得很,只是那时候孙太卜还是小吏,如今都攀上太卜了,我是看见礼服单子上的名讳,才晓得是他。”
“既然太卜不可信,便找僧人问个明白”,陆戈做了决断,快速拉她起身,“承露台的差事已了,眼下宫中无事,我先送你回家。”
何少音本想午后回家团聚,眼下听陆戈提起,她心头一热,他是明白她的。
她掌不住笑意,“上将军这般周到,怪不得父母喜欢你。”
“只要何娘子不闹脾气,一切好说。”
陆戈揉了揉她的发髻,快步出门,在廊外等她。
宫外停着一辆崭新的车轿,相貌狰狞的大汉立在车边,此人名叫呼日延,她听陆戈提过。
明明是同族,名字却不伦不类。
她惴惴不安的进了车轿,刚坐稳,陆戈推门进来。
他把着腰,把人搂进怀里,低头去寻温软的唇瓣,轻柔的在唇上流连。
冷了这些日子,他想明白一件事,不能由着何少音闹脾气,她能做到不闻不问,他却一刻也经不起。
现在,车轿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他踏实多了,忍不住欺负她一回。
何少音一时愣怔,等反应过来已经由不得她了。亲密的触碰激起她抑制不住的轻颤,飘了声轻微的喘息。
那腰肢又细又软,借不上力,陆戈单手撑住车壁,把头埋得更低,吻顺着唇珠滑向耳垂,最终落上脖颈。
“别闹”,何少音匀出手推他,“衣裳皱了还得打理。”
“那便打理”,他不肯停,宣泄着几日不见的思念。
“以后不能不理我了。”
他在一片温软中越陷越深,克制不住的蛮力冲了出来,带着明显的惩罚,让她逃不了,避不开,只能仰起头生生受着,终究答应了他。
等陆戈放开她,何少音早没了力气,她像朵游云,找到了栖息的枝桠,瘫倒在背后紧实的胸膛里。
被困意吞噬前,她想起了一桩事。
“那日我在佛寺里见到了窦准,听说他常年拜佛,在佛前供有灯盏,可惜不知道他供奉的是什么。”
陆戈平静的接过话,“先住持圆寂多年,没人知道内情。”
冰凉的步摇坠子掠过他的侧脸,他也不躲,只道:“那灯底下刻有经文,听说是求财生财的,多半和丰乐楼的生意有关。”
他的网无处不在,何少音并不惊讶,她轻轻点头,“若是为财,的确值得窦将军一趟趟的往佛寺跑。”
“上将军,陛下去了承露台。”
浑厚粗哑的声音透过窗扇,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陆戈推开窗,看了眼立在车旁的呼日延,冷声命他备马。
“回去好好歇着,我进宫一趟。”
他边说边看何少音,却见她惊恐的躲在身后,探出脑袋,警惕的看向外面。
瞧出来她紧张,陆戈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