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的鞋跟很高，穿久了不舒服。于是她一坐上车便翘起二郎腿把高跟鞋从脚上扯了下来。
“说了多少回，女孩子不要做这么不文雅的动作。”
忽然后侧方传来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声，千叶没料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吓了一跳。
后车座上的人背板挺直，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即使是坐在车里男人也保持着十分完美优雅的坐姿。
“啊。”千叶耸耸鼻子，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原来不是专程来接我的。”
“中村喝了酒，我顺路送他回去。”库拉索一边把车掉头，一边将杯架上的冰镇柠檬汽水递给她。
中村是库拉索的直接下属，也是曾经教千叶礼仪的老师。除了就职于樱田组的情报部，他私人生活中有自己的独立设计品牌，是个严谨且热爱艺术的完美主义者。
不妙。
看到自己这样，免不了又要被他说教了。
千叶借着喝饮料的功夫偷偷瞄了眼后视镜，果然，中村的脸已经黑了一半。
她赶紧朝库拉索投来求救的目光。
“我听说你把松岛名下的那家赌场改成了火锅店？”库拉索成功接收，若无其事地抛出话题。
“哦，对。”千叶把手机里拍的火锅店内景拿给中村看，半讨好地笑，“中村你下次去横滨的话也帮我设计设计呗。”
中村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用指骨推了下金丝框眼镜认真地评价道：“内景还不错，”
“——不过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们是想转移话题。”
计划没能得逞，千叶哀嚎一声歪倒在车窗上。
后方传来中村的絮叨，副驾驶座上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千叶，银发女人轻笑着将车驶入川流不息的夜。
*
以前中村曾私下跟库拉索抱怨：首领除了没让他干过情报部门本职工作，其他活他全干了。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要说作为情报部长的副手没干过情报收集属实是假，但的确是因为中村个人能力太强，涉猎广泛，导致组织上下哪儿哪儿都有他的影子。
小到设计成员统一服装，大到代表组织面见欧洲皇室，就没有他应付不来的。
情报部的工作反倒显得大材小用了。
库拉索不止一次地想向首领推荐中村升职成为干部，但都被他拒绝了。
当时中村正帮着库拉索整理文件，听到这话推了下眼镜笑笑：[我任副部时还能拿你当一当挡箭牌，任了干部就真的偷不了闲了。]
库拉索只好作罢，叹了口气说高手在民间呐。
最近几日总部里都在传——首领带回了一个小女孩。
要说首领捡回来个孩子不算是个稀奇事，库拉索也是14岁时被在荷兰谈生意的樱田看中了能力带进了组织。
但这个女孩在刚进入组织后就被首领亲自教导，樱田更是让中村教她礼仪的这件事就很值得有心人推敲了。不少人猜测这是首领的私生女，也有人感叹中村真是好命，看来在组织里的地位更进一步了。
当事人吐糟：[好家伙，这回我又成奶妈了。]
库拉索想了想，十岁正是天真烂漫不韵世事的年纪，让一个小孩老老实实学繁杂的礼数教条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于是她笑着宽慰好友：辛苦你了。
后来一次任务前她去找中村，后者正在教小千叶用餐礼仪。
中村拿着餐包撕下一小块给女孩展示：[首先，用你的右手去握住餐刀，取适量黄油涂抹在面包上。注意，要把黄油刀放下后再将这小块面包挪到右手吃。]
[有这个时间我都吃五六个了...]小女孩小声说道。
[你还学会顶嘴了！？]
女孩乖乖闭上了嘴。
库拉索在一旁忍俊不禁。
中村平日里见人都是一副冷艳脸，做起事来一向云淡风轻，能让他气得跳脚也是不容易。
中村需要出趟差，走之前把小千叶拜托给了库拉索。
只到她腰那个位置的小女孩茫然地抬头看她，乖巧地鞠躬说：[请您多指教。]
小千叶其实很听话。
库拉索身居情报部要职，家里偶尔会放一些重要文件，但若没她的允许，小女孩绝不会好奇地擅自拿起来乱翻乱看。
大多数时候，小千叶都会乖巧地坐在一处抱着一本厚厚的光看书皮就知道内容晦涩难懂的书默默地看。安静地有时会让人忘记她的存在。
那都是一些专业性很强的，就算是大人也未必看得进去的书籍。
库拉索一度惊讶小千叶的早熟自律和超于常人的定力。
黑手党里不乏天资聪慧的佼佼者，但想要真正站稳脚跟，勤勉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样一个不骄不躁没有公主脾气的小女孩也难怪首领愿意亲自带在身边培养。
直到一次库拉索办公完毕起身续咖啡时路过小千叶，正打算给后者倒杯饮料时才发现女孩腰板挺直地坐着，睡着了。
库拉索：“......”
大概所有的小孩子都有着爱吃甜食不吃青菜的坏毛病，长了两颗蛀牙的小千叶终于被首领勒令不准再吃甜食。
库拉索牵着她的手慢慢踱步在街头，小女孩悄悄盯着橱窗里的蛋糕咽唾沫却不敢驻足停留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库拉索问她要不要进去。反正中村不在，也没人管着她。
小千叶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垂下脑袋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不能违抗命令，会被杀掉。]她软软糯糯地说。
也是在那一刻，库拉索意识到，她或许并非如传闻说的那样是个受尽宠爱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而她表现出的所有乖顺懂事都不过是谋生的迫不得已。
耷拉着脑袋的小千叶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被黑影笼罩，茫然地抬起头看，刚一抬头就被库拉索塞给她的半米高的大熊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抱着快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熊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步，站稳，好一会儿才把脑袋从毛茸茸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