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Z的通敌以及他这些年向樱田组泄露的情报足够处以枪毙，但无论是死刑还是终身□□，法律自会评判。
他不该死在这里，不该是死在一场黑手党拉帮结派的交易中。
永远对生命保持敬畏，是诸伏景光这些人行走在灰色边缘所应秉持的意志和信念。
如果今天他为了活命开枪杀了Z，那作为一名公安警察的他今后又该如何自处呢？自己与黑手党之间的那道分界线就彻底混沌不清了...
枪里只有一枚子弹，但未必只有射杀Z一种选择，诸伏景光其实也可以选择自杀...
亦或是洞穿千叶的脑袋。
虽然樱田干部身边有佐藤保护，门外有数十名部下看守，但以千叶跟他之间的距离，足够他在众保镖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击杀千叶。不过在那之后...自己也绝对是走不出这道门了。
有那么一瞬间，诸伏景光想，索性就让樱田组上下都看看一个公安警察的赤胆忠心，是如何用血与命来祭这一生坚守的信仰。
可是意气用事的结果是，他不仅没能把在这里知道的情报送出去，还平白赔了性命。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走到今日，是背后无数协助者的生命和同事的心血换来的。如果他也死了，组织里今后只剩下零一个人，该是如何的举步维艰。
这幢大厦所矗立的地点，是日本金融枢纽——东京。
这座城市里住着的，是他与零誓死守护的日本公民。
还会有像松本财阀一样的无辜者死于资本的阴谋里，黑衣组织、樱田组...这些组织存在一天，日本就一天不会安宁。
他不能逃。
诸伏景光犹如人神分离般注视着手里的枪缓缓举起，木然地听见自己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对千叶说：“既然答应了合作，这点诚意算什么。”
自心脏处逐渐蔓延出的是灭顶般巨大的冰冷麻木感，他就像被一场避无可避的风雪冻结了一切恐惧、憎恶、想要逃避的情绪。子弹飞出枪管的刹那，连同这份冰冷也带走了。
一道闪电划破灰黑色天穹，照亮了千叶脚边地毯上眉心洞穿的惨白的脸。Z被折磨而凹陷的眼眶和自弹孔蜿蜒流出鲜血的狰狞面孔在昏暗湿冷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恐怖。
酝酿了整整一夜的秋雨彻底随着窗外一声尖锐的雷声下了起来，乌云笼罩住了整个东京城。
诸伏景光维持着射击的动作，如同一座开始发冷的雕塑立在光与暗的交接处。闪电过后，身后的晦暗像一双双混沌的手攀附上他的肩膀，把他拽进了阴影里。
[英雄的落幕]
千叶无端地想起了一个词。
这些走在灰色边缘却始终能够保持理智的卧底，靠的是对劫掠杀戮的憎恶与对英雄正义的憧憬。道尽途穷不会折弯他们的忠骨，逼诸伏景光亲手斩断回头的路，才能让他不得不听命于樱田组。
从诸伏景光开枪击杀前同事的这一刻起，他一直坚定的信念开始崩塌。
自此，光明与黑暗便都容不下他了。
千叶漫不经心地走向他，在那只低垂着的宽大手掌上握了握。
“合作愉快。苏格兰先生。”
眼前模糊一片，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只有似乎来自枪后坐力的嗡鸣声在诸伏景光的大脑里疯狂打转，声音凄厉，像有一个灵魂在绝望地恸哭。
指尖渡来的温度让诸伏景光回了回神。这只手纤细柔软，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结束过无数无辜者的性命。
他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手，整理了整理袖子淡淡地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让佐藤送你回去吧，外面还在下雨。这段时间会有人负责你的安全，不用担心，有什么情报随时联系我们。”千叶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安全是假，监视是真。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走到门口时他转头最后看了千叶一眼。
忙着清理现场的黑衣部下屋内无声地穿梭，千叶无悲无喜地静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她已经不再注意门口，俯身捡起遗落在地毯上的枪，掏出手帕细细擦拭枪管口热烟冷却后的灰烬。
微弱光束从右侧的窗户漏进来，在她发顶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千叶漫不经心地垂着眸，羽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小片阴影。
......
苏格兰与佐藤离开后，佐佐木从外面走进来，隐晦地观察了下千叶的表情，小心地问：“小干部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千叶擦拭枪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局。
其实关于策反苏格兰的计划，千叶考虑过很多可能性。最坏的结果是对方与她拼个鱼死网破...无论如何，樱田组虽落不着好处，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自己曾在长泽家主面前信誓旦旦承诺过，也自信对方是个识时务的人。Zero会选择合作，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也许是因为这次的对象是警察，所以她的心里还存了一丝隐秘的可以称得上是荒谬的...期待。
她甚至在期待一向有本事的zero能够力挽狂澜，在绝境中开辟一条逢生的路。
以至于当她看到一切都如预想那样按部就班的时候，千叶的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没意思，”千叶嘟囔道，双手插回兜里。“Boss说的没错...信仰在生死利益面前，卑贱得可笑。”
佐佐木沉声道：“zero的投诚未必真心，以防万一，属下已经把他的杀人过程录了下来，视频发给了他一份以示警告。”
千叶闻言皱了皱眉，眼睛里染上不悦：“谁让你擅自行动的？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小干部仁慈，不把事做绝，但属下不能坐视您放虎归山。”
千叶不满地反驳：“Zero既然同意了合作，那我就算做不到用人不疑，也该给樱田组的合作者留一份体面。”
佐佐木叹息地摇了摇头：“小干部虽然身居高位，到底还是涉世太浅。属下蝇营狗苟了半辈子，见过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