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龄第二日醒来,听一声旷古的钟罄金石之声,日隐入云层,玉盘高悬于穹,霎时月夜换白日,而她仿佛被囚入了这具躯壳,一举一动,都不再受她控制。
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是献玉,金龄只能借献玉的眼,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献玉寄身于风,朝天聆池去。
天变如此异象,上真境只有三人能做到——三位祖神,望羲孕育于混沌,一力分混沌,清者聚而成神仙界,浊者落而成妖魔界;颉月诞于圜道造化,散清浊难拆者成三千下凡界;第三位感而开智,辟上真境死生轮回之地,扶幽冥秩序。因这三位,结束了漫长的混沌纪。
而天聆池,九十九重天日落之地,灵气尤为充沛,也是昔日颉月闭关之地,如今颉月出关,日夜颠倒都算是小场面。
献玉赶到时,除了外出的索灵与历劫去的三子桐烛,其余都到了场,献玉托袖欲作礼,望羲抬手道:“不用麻烦。”
献玉颔首,遂站在了项玠身后,与他们一道等候。
忽见长天掠过一道飞光坠入天聆池中,波光如昼,胜过明月辉光,四下光照里有人拨云披月,踏水凌波而来。
应溟与项玠拱手拜礼,“迎母神。”
望羲伸手牵过她的手,眼底眉梢蓄着脉脉温柔,“你回来了。”
金龄缩在献玉躯壳里,目睹这一切,不知为何,她的心头泛起一阵波澜,是献玉的。
颉月的面容在月色下端庄无匹,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轻轻柔柔,“久等。”
“怎么不见索灵?”她又问。
项玠道:“阿姊前些时日前往幽冥之地,我代她向您告罪。”
颉月偏头去看望羲神色,见他一副坦坦的了然,只好叹口气:“罢了,她有自己的想法。”
颉月目光转到项玠身后的献玉身上,朝她弯弯眸,招手唤她:“献玉来,”等献玉走到她的面前,她伸手轻抚在她发顶,十分慈爱,“千年未见,你辛苦了,可又什么变化?”
“不敢担辛苦二字,”献玉垂睫,“让母神担心了,一切如常。”
因她的低眸,未能看见望羲眼底的深意。
“那就好。”颉月满意地颔首。
之后是颉月望羲他们一家人的温馨问候,献玉退到一旁,与一众侍神静静等待。
“我有一件事要宣布。”颉月在同他们寒暄过之后,说出了正事。
在场没有人感到惊讶,因为近日异象迭生,他们也能猜到几分。
除了金龄之外。她试图从献玉的记忆里找到什么,可此刻她只像一只囚在笼中的懵懂幼兽,触及不到金龄的记忆,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天圜万变,变生劫难。”颉月阖眸,面上是悲悯,“若劫难垂临上真境,必将生灵涂炭。”
金龄觉得,颉月才是她认知里最像神的一个,她脸上的慈色不假,悲悯不假。
“这是天地的劫,也是我的。”
望羲不自觉握紧了他掌中牵住的手,淡淡的温热好似捉不住。
应溟沉不住气,先开口问道:“母神,因缘为何?”
颉月抬眸望着他,回了一抹笑,“天道因缘,我等为神,也跳不脱天道。”
项玠始终沉默,他觉得颉月说得这般含糊,也在警告他们不许再探究。
终于,他开口,“母神,何日劫至。”
“不久将至。”颉月抽出手,背过身,望着一片汪洋大泽,“这段时间,你们依旧各司其职,我只要献玉留在我这里。”
望羲皱眉,“颉月,我陪着你。”
“...不必了,望羲,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望羲最终没有将话说出口,他只是回头扫了一眼一众侍神。“我知道了。”
他扫袖离去,颉月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项玠问:“母神留献玉,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颉月颔首,似乎不想再多言,只是挥手叫他们散了。
众人只好离开,献玉除外,项玠深深看了一眼她,才离去。
“母神...”献玉开口,她望着颉月的背影,也不知如何开口。
颉月回过身,握住献玉的手,她的笑容依旧是温柔慈爱的,她轻轻说:“献玉,我要将传承交给你,日后我不在上真境,就托付给你了。”
献玉抬头,深深凝视住颉月的眼神,她眼中的情绪好似压得太深,也好似什么波澜也无一个。
“你是我最怜爱的侍神。”颉月伸手托着献玉的两颊,拇指摩挲着,轻缓又温柔。
“我会留下传承助你成为真神,我的好孩子。”颉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献玉听见她说,“我将炼化一分精神融入你的魂魄中,若哪一日感知到我的遗音...”
献玉坚定道。“我明白的,为了上真境,我会做的。”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