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这是大道之门的根本宗旨。 当今之世是道法极盛之时。似那太古、上古、中古修士,道术驳杂,未能贯通。功行深厚而不擅斗战的,功行不纯却战力惊人的,比比皆是。 而今朝越衡宗这等巨派,道法已经到了斩断歧途,直指大道;本殊贯通,显微无间的境地。修士修炼到金丹境界之上,便可以掌握真正的神通。道法与神通本是一体两面,却不分作两截。道法修为到哪一步,神通方能进境到哪一步。道法修行不足,想要练成上乘神通,那是缘木求鱼,镜花水月。 在越衡宗另一桩盛会,时隔三十六年一次的门派大比上。金丹境以上的修士为了上进机缘争斗,那是纯粹以武力决胜负,同等修为之间,斗战取胜者道行较深、潜力更大,从无异议。 但金丹之前的修士尚未习得正法神通,却不能如此。似场上这些灵形修士,至多掌握一些法术,真正的神通变化,尚在功法胚胎之中。法术之流,向属旁门,远在丹符阵器这等大科之下。衡越宗作为四洲六海之宗,门下弟子固然无心于此,就算下界一二流的宗门,也不以法术为重。 此辈弟子若设擂比拼,固然根基较深者有一定优势,但更多的却是比较法术之多寡、甚至是凡俗武技之高下。以此为根据,等于是鼓励门下弟子舍本逐末,汲汲于雕虫之技,大违真传铨选拔擢英才的本意。 这两只金鱼法宝,颜色通体如金的名为惶火阳鱼,另一只名为丹水阴鱼,正是越衡宗第二代掌门、同时也是越衡二祖的太真弘法悟元天尊所炼制,用来衡量初入灵形境的修士功底深浅的一桩异宝。有了此物之后,除却极少的五行异数,其余灵形修士根底深浅、潜力大小,一概明晰无二。 至于那一二奇异之辈,若果真有莫大潜力,经门内大能一致确认后,自有待诏真传收录,不过此辈至少也是近万年一出的人物,冲霄阁内弟子通常并不知晓此事。 岳玄英一摆拂尘,英挺双目注视着环鱼而坐的二十四位灵形弟子,不带丝毫感情的道:“尔等当尽力一搏。本届真传铨选法会,取前二人为真传弟子。” 此言一出,准备下场比试的灵形境弟子固然措手不及,脸色变幻不定,但到底还能把持得住。光幕之外围观的真气境弟子却登时熙熙攘攘乱作一团,先是交头接耳的探寻究竟,随后不约而同的驾驭所乘法器飞向落尘金台的方向,意欲寻周掌阁问个明白,为何本届真传弟子竟然少了一人? 而归无咎、成不铭、乔修广、容常治与另外少数几名灵形弟子,面色诧异之余,却露出明悟之色。冲霄阁中成就灵形却并未参加真传铨选会的弟子,唯有一人而已。 那看似平平无奇,四载八个月方才通修《九元书》的韩太康,竟然是“待诏真传”身份! 乔修广轻轻摇了摇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容常治原本铁青的脸庞此刻青中发白,更显骇人。他们事先只怀疑到显露种种异常的归无咎,等归无咎宣布参加比试,便完全放下心来。怎么也想不到那不显山不露水的韩太康,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如此一来,乔、容二人中至少有一个将无缘真传弟子之位。 原本三三两两的真气境弟子也聚成一片。忽然周真人落尘金台中一叶法器飘飘摇摇返回人群中,正是方才和蓝钰等三人聚在一起的谷师弟。谷师弟显然是代表众人去向周真人求问缘故的,此刻返回来,数十弟子登时将他围成一团。总算他虽然年轻,却口齿伶俐,将待诏真传和引诏金符的诸般制度一一说明。 弄清缘由后,众多弟子有的慨叹,有的羡艳,有的凝思。有人在为这千万年一出的人物出现在自己身边感到不可思议,有人却在仔细回忆这韩师兄的点点滴滴,似乎是在回味这待诏真传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木愔璃却皱着眉头,双手托着脸颊。他想起那袖中藏鱼的大叔曾对他说道:“本想发一道金符与你,但以你的资质,无需此物也足以顺利过关。”莫非说的便是此物么? 归无咎心中较他人更为惊讶,那就是说,如非自己的那枚引诏金符失约,这岂不是说一届之中就出了两位待诏真传?还是说,正是这韩太康,取代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机缘?但是这些事思之无益,徒乱心志,归无咎心念一转,回复道澄明映彻的状态,这这突发事件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唯有接下来的比试。 蓝钰、宁朴晨二人灼灼目光凝视着修青洪。 蓝钰一把抓住修青洪的手臂,问道:“修师弟,你到底是炸胡,还是预先得了消息要坑我二人一把?”原来方才三人的赌赛,修青洪手掌正中正是写了一个“韩”字。 场上二十四位师兄师姐中,还有一位姓韩,此人名为韩白羽,蓝钰、宁朴晨均以为修青洪所猜测的是此人。 修青洪苦笑道:“我说是炸胡,你们会信了这等巧合么?小弟本也没打算抵赖。我族兄修静林担任重鸾殿左偏殿殿正,数日前值守五方混元石时恰好看到了韩师兄晋升真传的诏书符文。” 宁朴晨若有所思的道:“韩太康师兄不是九个月以前就已经成就灵形境界了么?他藏得可够深,一直拖延到近日方才摧动金符。” 蓝钰冷笑道:“容乔二家向来同气连枝,和韩家可不对付。口风严密好啊,有成师兄在,容常治、乔修广二人一旦与会便有极大可能刷落一人。若是消息泄露,乔容二家必有让其中一人参加下届法会的打算。” 宁朴晨、修青洪均默然。越衡宗虽然门规严谨,不似下层门派动辄种种倾轧残杀,但这等家门林立、派中有派的庞然巨物,却一定免不了各种利益关系纵横交锋,规则之内不见血的勾心斗角是在所难免的。 二十四座石台环峙。既然决意参加比斗,各弟子早已将自身心境调整至最佳。因此眼下虽不明缘由,场中的多数弟子均将心态从意外消息中平复过来。 五陵殿主虽然并不解释只取二人的原因,但却似乎刻意留给众人一定的反应时间。他与卢副殿主,霍副殿主三人各斟茶三盅,细细品味。这是见诸人面色趋于平静,微微一点头,道:“可下场了。” 身后侍立道童连忙举起玉磬轻轻一击。 他虽如此说,却并不指定由谁先上,似乎决意只做一个冷眼旁观之人,将这主场的决定权交给环列此间的二十四位弟子。 这一圈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把目光投向成不铭。他是此间唯一一位《九元书》以小自在境过关的修士,素来为众灵形境弟子之首。 成不铭略一沉吟,原本他无论年齿还是入阁时间,都是众灵形弟子中最长。但归无咎既然突破灵形境界,他入冲霄阁比自己还要早了将近四年时间。便道:“归师兄先请。” 归无咎在冲霄阁中素来神秘,踏足灵形之后,到底功底深浅如何大家也各有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