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一阵恍惚,虽然老道面向自己说话,但未必就真的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都说超脱最后一步之后,足以看到整个世界的“缘”,但那也仅仅是“缘”而已。若是未来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诸如妙观智大魔尊这样的大能,又何来布局落子的必要呢? 是以空蕴念剑虽然为自己所得,归无咎也不会自负到以为自己就是天命所归,走在一条注定成功的道路之上。 无名老道身形渐渐淡薄,每过多久就完全消失。归无咎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刚才这老道的出现,只是梦中的故事,并未在“过去”留下痕迹。 看那怪客一脸古怪恍惚的表情,归无咎便知此人的感受与自己大致相当。 接下来,时光的流逝陡然加速。 怪客骑着那一匹看似毫无法力的小马驹,走遍千山万水。 他来到深山老林中的一处水泉。 清泉汩汩,汇成一溪。溪中水石交错,泉水泠泠有声,石色光腻,纹理灿然。水中生有荷叶大小的异种,其叶飘浮在水面上。忽然一只蟾蜍猛地从水底窜出,落在叶中,呱呱鸣叫。 怪客双足点水,落在那水面上。虽然那蟾蜍相貌并不算讨巧,甚至有几分丑陋。可是怪客却丝毫不以为意,目不转睛地与之四目相对。 不多时,怪客的气息和泉水的灵动、蟾蜍的生机完全相融,没有丝毫间隙。终于,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也随之明艳锋锐起来。 …… 他来到了一座干枯俊伟的山峦。 那山峰比之云中派秘境中一枝独秀的积古峰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倍,山石尽是深铁色,别说植被,就连一丝土壤也欠奉。归无咎随之飘荡过来,这世界中的一切虽然无法对他真身造成损伤,但是他能隐隐感受到此处寒冷到什么程度。 就连怪客这远远超越离合境的修为,此刻面色竟也有几分铁青。可是怪客却在这峰顶踱步,似乎在寻常着什么。 终于,怪客来到一块三四丈高的巨石旁边,将它缓缓移开。低头一看,那巨石之下赫然有一比针孔略大的小洞。 怪客面色一喜,轻轻一口气呵出,不多时,那洞穴中果然钻出一只十二节铁骨爬虫来。怪客顶着这爬虫,凝视许久…… 就这样,忽忽间已经是三千年过去。怪客走遍无数险地,绝地,胜地,接触无数生灵异物。每接触一物,皆以诚心察之,气机感之,再容纳于老道所授的“剑格”之中。 这异客所经历的一切地点,归无咎都牢牢记在心中。 尽管这有可能是数百万年前的事,但是只要未曾有人迹留存,那么山水形貌之变自然也极为有限,决计不至于到完全认不出来的地步。 感悟万千生灵之后,那异客最终走进凡民坊市、万家灯火之中,感悟独属于“人”的气息…… 不知道又是多少年后。 有一日,在一处高山之巅,这怪客将自己封印在山腹中,足足八百年时间。 八百年之后的一日,大地震颤,风云变色。浩渺无垠之天,似乎突然变成了一只精致的瓷碗;浑厚无极之地,似乎化作一个孕育生灵的母胎。 一声长啸,三日不绝。 此刻归无咎在数十里外的云层中,心中蓦然多出一丝奇妙的感动,似乎是一个新的生灵,诞生于天地之间! 悄无声息间,多出一道陌生的气息,包含无穷活力。 这气产生的第一个时辰,似乎与天地极为亲昵;第二个时辰,似乎与天地极为疏远;第三个时辰,终于正反合流,与天地鼎足而三。 那怪客走了出来。小指一动。高约数十万丈的山脊上,依次出现了四个温润洒脱的大字: 商乙成道。 这四个字绝非平空消失。归无咎眼尖,此人小指指尖处,隐隐约约看到一座山形。那凿空之处,分明是被化剑的咒法化去。 却听那怪客长叹一声,道:“什么清心荡物咒杀剑,也太土了一些。道心人心,刚健柔顺;总观万物,尽在空有之间。就叫你‘空蕴念剑’吧。” 沉吟良久,怪客又道:“剑虽成,鞘未立。不知还有忙活多少年。贼老道坑杀我也。” 归无咎心中一震。 归无咎的震动,不仅仅是证实了这神通便是“空蕴念剑”,这一点在第三重功法狂飙突进时他早已猜到,在怪客显露咒术时早已印证。 这是因为归无咎竟无意中观察到了一位人劫道尊的成道过程,并对于其中的奥妙尽览无余。 这名为“商乙”的怪客,成道之后与天地相近、相反的的过程归无咎早已在真君大能处领教。唯有最后一步正反相合,若不能恰到好处,便无法臻至“与天地鼎足而三”的妙境。 不仅如此,商乙的成道之地,亦平白无故多出一种奇妙的韵味,似乎将这天地割破,嗅到了独属于纲天演化的“血之滋味”。 这一妙境,对于后辈修道人领悟道法,突破境界,大有裨益。 归无咎长吸了一口气。他此刻不过是金丹境界,现在接触到人劫道尊的成道奥妙,也未免太早了一些。 如归无咎所料。商乙成就人劫道尊后,并未隐世不出,甘于做一个“世外高人”。而是以化身积极入世,周游千家百派。 万年之后,商乙收下了两位弟子,一人名为第三,一人名为第五。 两名弟子资质卓异,但是所学方向却各有不同。 第三所继承的,乃是正统的“空蕴念剑”神通;而第五所学,却是依托空蕴念剑成型的过程中感悟万物的契机,所延伸出的一道真正的“剑术”。 又过了两万多年年,商乙早已飞升而去。 商乙的两名弟子第三和第五,同样修行道人劫道尊的境界。 可是,两人虽然资质惊人,功行亦精纯无暇,无愧于人劫天尊中最顶尖的一层。可是二人却冥冥中感到,距离最后一步,似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