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道友有礼了。请。” 出言的这位,是个长髯及胸的青发老者。此人行走时足不沾地,而是脚踏两条二尺长短的银鱼之上。背后五色星云滚滚,流动不休。 “妖王太客气了。” 应答者,正是归无咎。 而秦梦霖、魏清绮二人,亦紧邻归无咎身畔,三人成行。 此地是孔雀一族,八十一界之中的颢镧界。 在三人自“大阴阳洞天”回返之后不过半月,立刻接到孔雀一族之邀,前来做客。 纵然有族主孔吾亲自接待、以一场盛宴迎之,待遇不可谓不高;但是其却偏偏不曾说明来意,好似真的只是一场寻常宴饮。直至筵席散去,眼前此老才浮出水面。 孔雀一族的孔喾妖王,号称本族卜算第一的人物,分量不在孔戎妖王之下。 孔喾妖王当先引路,在这不辨日月、九星在天,颇有清辉夜凝之象的小界中,缓缓行走,直到来到一处千尺危楼的底层。 归无咎一抬首,轻易便可辨明一些细节。 这座高楼,其中较高层次的楼阁中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甚至有些楼层纵然无人,其门窗依旧保持打开的状态,好似只是为了通风透气。而此楼之最底层,却门户森严,禁阵三围,更被一只巨大的铜锁锁住正面,阵力澎湃,不可轻忽。显然是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孔喾妖王郑重的取出一物,同时运使法力。十余息之后,阵力应声化去。 面前洞开一处门户,自入口处观之,却是漆黑不辨,伸手不见五指。 归无咎等三人却未有疑俱,依次进入。 此间果真是一处奇地。 归无咎、秦梦霖,魏清绮,瞬息之间都感到头脑一晕,然后快速调整过来。 盖应三人立身之地,似乎被彻底颠倒。入内之人在一瞬间,皆是自以为处于脚朝天、头朝下的状态。 黑暗亦在第一时间被驱散,四周星光点点,远近难辨,仿佛晨曦之时的亮度。 此地与其说是一间宫室,毋宁说是镶嵌镇压于此的“界中之界”,论大小,约莫和归无咎的“反吞双子珠”空间大致相若。 孔喾妖王一伸手,言道:“三位道友请看。” 归无咎定睛一看。 这片空间之中,空空荡荡。四下唯有一物。 此物放置于这片空间的正中位置,乃是一个约莫有一人合围大小的青铜圆球。 此球体虽未铜铸,或是实在太薄,又兼有秘法炼化的缘故,却呈现透明。明明白白显示,这是一只空心铜球。铜球正中,微光折射,显露出其中年似是灌注了清水。水位恰好及半,止与球腹最宽处。 内中除了清水以外,似乎还藏有一枚径长寸许的小铜球,颜色较这大空心铜球更深一些。行无常则,滚动泛流,去住无定。 孔喾妖王言道:“三位道友有什么想说的么?” 归无咎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沉吟不语。 此事倒是蹊跷得很。三人对眼前之物一无所知。孔喾妖王并不先行分解,却问归无咎三人有说否。 孔喾妖王轻笑两声,道:“三位道友勿虑。但观眼前之物,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拘一定要有联系、有依据,更不必寻根于道术之上。兴至意动,天马行空,皆无不可。” 秦梦霖从善如流,当先言道:“那就姑且妄言了。” 孔喾妖王言道:“不敢。” 秦梦霖言道:“眼前之象为水。但我方才一念之间,心中想到的却是一团火焰。似有一团胜极的干柴烈火,暂为幽闭。只待时间一到,迸发出来。将万有化为灰烬。” 秦梦霖所言,若说是依据那铜球之象联想而来,只怕甚是勉强。二者之间,分明风马牛不相及。但孔喾妖王既已言明,兴之所至,念头既生,从实说来便好。 魏清绮略一思索,言道:“我之所见,却如一叶浮萍。其高也超乎九天之上,其卑也落于黄泉之下。盛衰之间,幽玄难测。” 孔喾妖王连连点头,却把目光投向归无咎,甚好祈盼之意。 归无咎眉头一皱,忽然一笑道:“归某之看见两个字:机缘。” 秦梦霖微微侧头,望了他一眼。 孔喾妖王说是“第一眼的念头”。和秦梦霖、魏清绮二人果真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不同,归无咎是个“实在人”。他第一眼的直觉,竟是望见当中的深绿色的小铜球,若是颜色再深两分,绿而近黑,几乎便和自己在越衡宗盘炉峰双游洞所得的那机缘十分相似了。 无名墨珠。 自己从玉鼎失足到最终走出一条路,无中生有的.asxs.,便是应在此物上。 但是此事自然不可能告知于孔喾妖王,于是便将细节尽数省略,法其精神,说出“机缘”二字。 归无咎早已注意到,孔喾妖王方才待人接物,虽然如沐春风,甚是客气。但是此人精神却一直高度集中,对照一位功行资历甚深、成名已久的妖王的行事风范,似乎略有不谐。 此时听闻三人之言,他的精敏锋锐之象陡然松弛了下来。 秦梦霖若有所思,道:“想来现在可以揭晓谜底了。” 孔喾妖王道:“正是。此物名为‘言象图’,乃是我孔雀一族卜算一门中至高无上的宝物。” 归无咎三人微微动容,不想其分量如此之重。 孔喾妖王娓娓道来,为三人解说其中谜底。 孔雀一族,常时并无妖祖坐镇。诸位妖王的卜算法门虽然精湛,但是若要和人劫道尊斗法,自然难以占先。先回清浊玄象现世之前,桑鹕族与角兕一族的较量序曲,便充分说明了此道理。 但是小处虽有掣肘,大节上也不至于吃亏太多。 其一,若到了危急之时,自然会有本族圣祖留下示谕文字,指引方向;其二,便是在于这“言象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