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舟西游。 与隐宗飞舟的工整朴素相比,圣教一方的座驾,明显标新立异了许多。 透过云层,隐约可见四只巨鳌缓缓划动,若隐若现。窥其全貌,分明是一只巨大的蟹形。 而此舟之内的空间,愈显奇妙,形似一塔——却是颠倒过来的“塔”。或说是发掘了一处极广大的深坑,其上宽广,其下甚窄。而其中不知当称作飞屿还是飞石的精巧宅室,各自有主,循序挪动不提。 但是舟中之人显然甚是踊跃,罕有深藏宅室之中的。当中最大的一块浮石上,亭台相连,人影攒动,正是众修汇聚之所。 此时无论是圣教嫡传利大人、席榛子、摩永工、秋礼等人;亦或者妖族强援林弋、玉娇龙、武铉熙等人,各自聚落,私语不断。哪怕是性子颇为阴鸷的元鳄一族余荆,此时也在与凤凰族青樱子一道,相谈甚欢。 巨舟之上,唯御孤乘一人居高俯瞰,周览良景。 虽然此巨舟自有无形气罩升起,但其毕竟是无形之物,乍一望去,云卷云舒,流动无垠,还真有几分迎风介立、超然物外的味道。 遁光一升,忽有一个人影近于御孤乘之畔。 渺渺清音,似远似近:“也不知宗礼道尊是何等考量,竟将此事周知。临阵生变,怕不为美。” 身影凝形,孤高秀拔,正是玉离子。 原来,飞舟之中非比寻常的热闹氛围,非是无由——正是因宗礼道尊将“三十六子图”之机密晓谕,才有这等反响。 此事揭破,本是凤凰一族的手段,玉离子自然是第一个知晓的。 但是在玉离子看来,这等机密,临战之前至多她自己、御孤乘、李云龙、席乐荣等数人知之即可。退一步说,至少也是身在榜上之人如利大人、席榛子、武铉熙等人,方可告知。 而今传播的范围,明显有些过大了。 然宗礼道尊,亦有自家道理。 诸宗嫡传各自履历深浅,圣教有精准把握。譬如元鳄一族余荆,其与孔雀一族本有甚深渊源。可以推断,其虽不在榜上,但是距离榜末的数人,其实极为接近,几可说是毫厘之差。 有这一重现成标尺在,其余不入图卷之人,亦可通过余荆这里,找准自家位置。 此时群情踊跃,正是为了找准自家对手。 譬如利大人已然知晓,自己在图卷之上排名一十三位,其实高出荀申甚多。他一直以来是将荀申当做注定的对手的;但此时也不由心思转动,是否寻得一位排名更为接近之人,一试身手。 御孤乘闻言,只淡淡道:“志存高远,本也可嘉。” 玉离子沉默一阵,忽然言道:“现在看来,似乎你是对的。” 御孤乘微微摇头,道:“不然。此道之艰难曲折,实则较先前预料胜过太多。若非这一重意外变故,短短二三十载,未必能有所成就。依当时形势而言,你之方略,是为正解。” 听他的口气,显然是自承“有所成就”的;玉离子闻之,也默认此说,并未加以反驳。 至于所谓的“变故”,自然是与轩辕怀一遇的机缘了。 玉离子淡然一笑,道:“但说到底,是你遵循本愿,神通再进,得到了与归无咎交手的机会。” 御孤乘再度摇头,道:“与归无咎交手的,未必是我。” 玉离子闻言微讶。 二人所争执的方略之差,无非是御孤乘得法成否,是否操之过急,有多大把握在剑术神通上又有精进。如此,方能与归无咎放手一战。 今日,以事实而论,他的确是做到了;但事到临头,他却言道“未必是我”。 面色微一变幻,玉离子言道:“莫非你要将这机会相让于我不成?” 御孤乘眉头微皱,言道:“也未必是你。” 顿了一顿,御孤乘怅然言道:“不止是你我。此时休看这些人熙攘踊跃,各自都拿定了主意,许下了许多诺言。但到了临阵之际,御某心中总有一种直觉——许多人未必会上场;上场之人,其派兵布阵,也与今日所思完全不同。” 寻上何等对手,此时出阵之人都各有心思。 兼之李青龙寻上马援、武铉熙寻上孔萱的赌约,亦甚为引人注目,好似已经挑好了对手。但御孤乘眼下之意,其中似乎尚有莫大变数。 未必能够如愿。 玉离子眉头微凝。 其实这一见解,她亦有一线感悟。但是这“感悟”朦朦胧胧,不可捉摸。却不如御孤乘,此时将其明明白白说了出来。 玉离子与御孤乘,本来交情不浅。但是近年来,玉离子在态度上又微有变化,多出了三分客气。 因二人有剑术合修之秘法,一切所得,二人皆得分享。 而玉离子的用力方向,在自家神通路数上,并不专务剑术。所以此道之中的莫大收获,皆由御孤乘处得来,等若她自己这里,颇有几分“不劳而获”的意味。 道途因果,着实非小。 只是从前二人功行之进益,乃是完全相等的;但是此时玉离子豁然发觉,御孤乘道术更进一步之后,虽有合修之缘,但两人之所得,种种微妙,已非完全等同。 一阵默然,玉离子言道:“就在刚才,宗礼道尊似乎离法舟而去。” 御孤乘道:“不日将至,双方道境大能,总要踩点探路,明了虚实。听说在清浊玄象现世之地,我方别有布置。” 玉离子一颔首,道:“似是龙族的手段。” …… 墨海无垠,渺远难测,正是清浊玄象现世之地。 水波之上,却浮着一只极赫目的庞然大物。 一眼就能辨明,这似是一副巨大的骨架。中脊蜿蜒,盘曲三转,其长何止百丈。而两翼铺展开来,仿佛“肋骨”,呈现完全对称状,共计一十八道。 观其形,似乎是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