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缘观主留下法诀之后,便翩然离去。 未衷回到洞府之中,点燃四柱线香,张开卷册,仔细 只见她神色怡然素净,似乎并未太过见欣喜之色。 以资质而论,未衷在舍缘观中似只算的中上,尚称不得是天资绝代的人物;但对于道术层次虚实分寸的把握,她却天赋异禀,似乎心中有一杆明确的标尺,信心不疑。 白日立明诀、成翼等人的议论之时,他一直缄默不语。 成翼等人只道她功行尚浅,插不上话。 但实则是因为未衷心中透亮,虽然她自己只将《十二上玄经》修炼至第八重境界,但此功法修炼成第九重、第十重、乃至十二重圆满后分别将是何等道行,她早有“如人饮水”的自得。 不必与任何人邀斗,未衷已知成翼之境界,当是与圣教南平、秋礼等人相若。 修道之人,对于不如己者衡量精准,对于在己之上者混沌不清,方是常态;如未衷这般,看上去似乎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天赋,但其实也颇可称异了。 不至于此。溯步向前,对于南平、秋礼等人和三十六子图边缘的余荆、朗炼等人有多少差距;余荆、朗炼和三十六子图三卷之上的人物又有多少差距,未衷亦十分明白。 正因为这一番道理,所以未衷对于《十二上玄经》的后续半卷并未有太大的期待—— 因为即便是上下卷得以补足,设若二者是同一层次之物,不过是令人圆通浑融更上一层而已,依旧并不能真正探及当世第一流的层次。除非下卷之高明艰深远远超出上卷——无疑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可是当心神投入道竹简之中,未衷面上却渐渐显露出诧异。 这已经不是高明与否的问题…… 而是契合相融,点石成金的神妙手段。 原来,上卷是虚,下卷是实。 譬如烹饪一道美味,上卷只是一道汤底,当中虽然添加了许多作料,但并不是正经吃食,只是稍稍有些味道而已。而下卷之中所述,才是虚中之实,内容之主体,为汤水浸润煮透的鸡鸭鱼肉等食材。 拟之于一界,上卷便如同开辟了一处虚无缥缈的广大空间,四维莫辩,难寻实体;而下卷才是空间中的清浊天地,三才五行,人事变迁。 练习《十二上玄经》部分,讲究借空灵之心,观风云之势,随波逐流无形迹。如此,方能与道术气象相合,修为进境一日千里。 但若仅仅是如此,便永远摸不着《十二下玄经》的门户。 因为下半部分的道理恰与上半部分相反,唯有心中有笃实之信念,精一执中,方可入门。 二者相互矛盾,本来不可得兼。 但未衷入道以来的经历,始终为一种不真实感笼罩;而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念头坚信不疑——唯有自己在道术上砥砺前行,方能触及那似乎遥不可及的交点…… 因缘契合之下,终于潜在具备了贯通上下卷的可能。 二经相合的潜力,足足要较预料之中高出三四个层次。未衷确信无疑—— 若将上下二经完全修成,定然会跻身于《三十六子图》的层次。 更奇的是,这《十二下玄经》的修炼之法十分简易,不必如上卷那般惨淡经营、繁琐步骤;只需做好准备之后,经历一场仿佛如梦的百年定修,就一定能够成功。 风格平实,内容却又继承了上卷的玄虚风格。 甚至不必上卷修完,下卷便可着手,二功并举,一步成就。 功成之后,便为下一步近道之境的修持铸下坚实根基。 未衷回味良久。 虽然与想象中大为不同,但她也并不见惊讶。 因为她“知见虚实”的天赋,不仅仅体现在个人的功行深浅上,而是契合于一切道术相关的范畴。譬如门中三奇——以四象七星阵遍观一界的手段,其余同门早已见怪不怪了;而未衷却知此等手段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 就算是正册十二嫡传各自背后的势力,似也无这般手段。 如今功行之高明,与其相互匹配,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正常情形下,此等道术中的大关口,需要精心准备良久,没有任何疏忽,方可着手去做;但此时未衷头脑中却十分简单,唯有“该做变做”这四个字;恰恰如此,反倒十分吻合《下玄经》神韵风貌。 约莫四个时辰之后。 依照法诀修持,未衷只感自己神意游荡,来到一处人烟密集、仿佛市镇的观想幻境之中。 一天古街,木屋林立,人烟往来,川流不息。 这方幻境并不十分真实,每个人身上都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一望便知非是真人;且时间流速也不大对,人烟行走处,仿佛川流,不知是加速数百数千倍。 但当她的念头凝聚在某一个人像上时,与之相关的人与事,却又和正常时空一样,看得明明白白。 未衷第一个念头,唯有自己功行渐深,这“观想定境”才能愈来愈逼真。 但仔细一想似乎不对,因为她正身中法力运转之快慢,气机调御之纯熟与否,似乎和秘境的稳定没有任何关系。 大约眼前秘境只是一道序曲和前奏,令自己遍知因果,通明首尾之后,方才真正进入修行之中。 仔细观望了一阵,未衷察觉,在自己的“观想之境”中,自己仿佛至高主宰,每一人气血是否充盈、寿数几何、乃至是否有修道资质,都看得明明白白,仿佛通贯过去未来。 逡巡片刻,未衷的目光,忽地落在二人身上。 这二人都是身着朴素宽松衣衫的年轻女子,未施粉黛,小腹明显的隆起,竟都是怀有身孕之人。 二人一前一后,在坊市上穿行,目标似乎都是东南角落一处鱼市。 未衷之所以留心,并不是因为这二位孕妇本人;而是因为这二人腹中之胎儿,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