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外间一道幽影,轻飘飘的纵了过来。看似速度不快,但不过是倏忽功夫便到了目前。 观其相貌,正是归无咎自己。 这是他的末拿本洲分身照影,与此身相合。神光一映之下, 末拿本洲中发生的一切,他已然悉知。 归无咎与其一合,目光微微一动。 原来,所谓《唯我大乘法》竟是梦寻、井葵二人的手段,如今流布于紫薇大世界中,为席乐荣所得。分明是自紫薇大世界发力, 破坏自星汉分流之势所形成的“两仪之象”,从而干扰末拿本洲的混一之功。 此中意味,颇有玄机。 因为在归无咎看来, 末拿本洲和紫薇大世界内外一致、五方乱世、两仪之象的演变奥秘,非深明两界之规律、感悟极久之人不能通彻;就算是心情先生,归无咎也不认为他达到了这一步。 以梦寻、井葵二位大能初步打通“无心映照”的层次来看,二人是断然不能明悟此事之终始、从而下手。 那就唯有一种可能——二人仅仅是“出手”之人,在二人之后,尚有其余人力的推动。 本来按照归无咎的推算,遏制紫薇大世界的溃散局面似乎不难。但如今看来,谋事谋局,自己还当再多想一层。 荒海秘境中,分身以新法破境的法门,本是自殊神韵借法万青冥开辟的独特“通道”而来, 此事不为世人所知。在九宗乃至其余紫薇大世界中修道人的认识中, 此时的归无咎,尚在“玄浑琉璃天”中修持才是。 所以归无咎断然不会分身径直启门而出。 身形一动,归无咎这道分身, 沿着那道细密如线的通道回返。 未过多久,便回到了琉璃天之中。 此处同样有一个“归无咎”, 负手而立,缓缓踱步。 这一个“归无咎”形象,同样是近道境修为,但明显要较荒海破境的分身更加精密润泽,看上去像是一件精致的瓷玉器。并且寻常近道境界“颠倒主客、以我为主”的意象,在这正身中隐约能窥见一丝。 因为正身虽然也处在法力道行快速增长、一去不止的状态。但全用“太质之气”成道,身躯却是更加轻盈稳定,气机汹涌恣肆而不伤其形,正是其可堪称道之处。 不过归无咎暗自度量。若果令这两个“自己”斗上一场,玄浑琉璃天中的这位也不敢说一定大占上风——对于功行稍逊之人或是如此,但若是根基、道心达到最圆满的层次,这些精微细腻之处,其实也只是细枝末节。 譬如本土道传与九宗道传。 在层次不高之时,其近道、道境存在面临九宗同等境界者,几乎不堪一击;但是此世代应运而出的那些圆满境界甚至圆满之上,一旦成就近道境或道境,却难言其在功法上有何劣势。 正身、分身一合。 归无咎不由哑然失笑。 他的荒海分身,是“比近道境更强的元婴修士”气象;而琉璃天正身,是“偶现近道修士之峥嵘”气象。但此时二身一合,气机不但不长,反而向后退却。大致形容, 勉强相当于刚刚突破元婴时的状态,只是额外多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就连身量尺寸,一眼望去,似乎也莫名矮了两三寸。 心念一动,归无咎忽然明悟。 此时的自己,与其说是一位“近道境”存在,不如说是“道境雏形、元胎之象”。 其实此时此刻,归无咎尚未有立刻出境的念头。他还在想修为更上一层之后,对于此间“太质之气”和紫薇大世界气机的不同,或许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但是他容身的这座琉璃天,却勐地剧烈颤抖,宛若一只大水泡一样翻滚流动。不数息之后,犹如巨蚌吐珠,将归无咎“吐”了出去。 身如青虹一闪,琉璃天界环中、各自小界之内,明显望见有六七人都是一愕。 归无咎澹然一笑,冲着那界环微一拱手,旋即便翩然而去。 以他今日之遁速,重返越衡宗山门,也并未用去多久时间。 但是他遁速虽快,界环中九位上真传递讯息的速度却更快。 待得旬日之后,归无咎落在越衡门户之前时,本门三位真君、幽寰宗薛掌门、海真君、盈法宗元鹰掌门等人已然等候于此。 自然还有东方晚晴和阴阳道主二位道境存在。 宁真君、南宫掌门望见归无咎之时,明显是一怔,神色间并未露出多少喜意。 他们一个恍忽,感悟归无咎气象。再加上归无咎破关如此之早,几乎以为他破境出了什么意外。但是一念过后,看归无咎自信从容的神貌,东方掌门等二人亦未有异动,这才放下心来,知晓是归无咎达到了他们所不能领悟的境地。 宁真君缓缓道:“归无咎,你终于还是剑锋所指,一去不回。一口气来到了这一步。” 南宫掌门道:“是否要召集四宗弟子,立一庆典,为你破境一贺?” 薛见迟击节道:“正当如此。” 归无咎微微一笑,道:“庆贺也未尝不可,只是未得其时也。” 望着诸真若有所思的眼神,归无咎澹澹言道:“云上绝巅遥相望,此身犹在半山中。” 诸真闻言,都是心中一动。 东方晚晴忽道:“你变强了。” 薛掌门、元鹰掌门等人闻言大为可怪。破境近道境,乃是实力增长最显着、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此事理所当然。 东方掌门为何有此一说? 阴阳道主目力幽深,静言道:“东方道友所言,是自方才遇见归无咎之时开始,到她出言之时为止,归无咎又变强了。” 诸真心中一震。 念头一动,这才了解到归无咎方才所言并非泛泛虚指,感慨道途之中当砥砺奋进、不可停歇之意;而分明是实指——归无咎虽然出关,但依旧彷佛身在半山腰向山上攀登那般,去势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