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冉,忽忽然已是三十六年之后。 归无咎自定中醒来,眸中泛起一丝光华。 此时此刻,他所在之地,并非是圣教山门、青丘故地;而是荒海中的海底秘境。 三十六年前,推演“杀剑”一道的剑心密意,在三年有余的入定推演中大功告成,接下来的便只是水磨功夫,并不需要全神投入。于是归无咎索性便将自己的修持之地,挪转到了荒海。 三十六年功夫,终于大功告成。 如今归无咎已然将等同于“紫薇”“希音”“清绮”等空蕴念剑八剑的“杀剑”彻底炼化功成,此事一旦做完,归无咎剑道之上的造诣,便重新追平了轩辕怀飞升之前的境界。 不止如此,似乎是冥冥之中做成了一件道境中所不能完成的事,归无咎隐然察觉,似乎自己的法身气机,愈发幽深不可思议。尤其是若教同为道境中人见之,更能给人以不见不闻、不可测度之妙。 同一时间,归无咎三业中的第一业,也宣告完成。 如今那巨蛋所化“紫薇之象”其宝,归无咎以彻底炼化由心。动用之际,已不必和与心情先生交手之时那般,中间隔了一层;而是心意一到,所指即到,一息间神意驻临。 完成这两件功果,归无咎可以出世,开万法宗,并完成正反交汇、补足三榜的另外两件大事业。 但是此时此刻,归无咎却是凝思未动。 炼成“杀剑”、神观紫薇的这三十六年内,归无咎也曾仔细思索了这二业的着手步骤。但心中似乎隐隐约约的微妙欠缺,不得圆满通顺。 先说这“天地人”三榜之业。 足数七十二人,但眼前在榜者不过二十七人;就算眼前这二十七人,尤有两事可说。 其中之一,这榜单之上,诸如林双双、江海、束玉白等人,未必适宜久在榜单之上。因为这象征紫薇大世界人力圆满的三大榜,不单单是将人数填充圆满就足够了;更重要的是和归无咎同心同德。 九宗后起之秀或许能够对自己十分敬服;但是作为经历了那一场大争的“过来人”,要指望他们对自己俯首帖耳,到底难能。哪怕其等能够审时度势、表面顺从,但是心中终究不能浑成无间。 这也是每一人道心所立,难以更改,归无咎也无意苛求。 若是敌我二分、阵营分明之时,无论是将其杀灭,还是如林弋、利大人等数人那般先加以镇压,皆无不可;只是如今胜负分明,九宗唯归无咎之命是从,再用这等手段,未免稍有失当,亦大违归无咎收拢人心之意。 如何处理,尚需仔细斟酌。 这一件事,还是小事。 更重要的是,这圆满之上有十二人之数;除了秦梦霖与常人不同,黄希音、石墨与自己有师徒弟子名分之外,其余之人,一旦到了道境,和自己道心相冲,为己唯我独尊之念干涉,势必不能在此界久驻。 解决之法,看似容易,不过是不令其快速攀升之道境便可;但是总觉得如此做并不恰当。 正如心情先生下界和自己相斗,一旦失利,所成之果便是令自己和轩辕怀在道境中达成开天辟地所未有的八九证道。那传下《唯我大乘经》的两位,道行虽明显不及心情先生,但是其正式落子,成就四象之阵与自己一斗,却是昭然无疑的。 此战胜负一分,同样会结下因果。 这份因果,归无咎以精密心意体贴——似乎便是自己与姜敏仪施展手段,已然将《唯我大乘经》收拢成自己之物。传布此法,功德在我。 似乎传布此经与圆满之上,令其造成道境,对于归无咎有莫大的好处。 归无咎自认为此念不差。 如此一来,想要将天地人三榜填满,难度又大了何止一倍! 似乎不经莫名之力搅动,这“紫薇圆满”的功业渺茫之极,驻世紫薇的万年功夫,还真不知道是否能成。 第三件事,就是纯粹的心意矛盾了。 如今的归无咎,俨然是紫薇大世界的尊主,最终是要达成和紫薇大世界这超迈大界“我即世界、世界即我”,那么此界演化发生、草木葩容、人世兴衰之总合,与归无咎之道业等同;故而归无咎自己,自然没有身在榜单的道理。 “天榜”之中,以秦梦霖为第一,水到渠成。 但是归无咎又有一个极幽微的念头,似乎莫名觉得自三十六子图到天地人三榜,如今榜上无我,似乎少了些什么。 归无咎念头反复转动,也曾思量是否自己真的第一感有误,若将自己姓名安了上去……但一旦有了尝试的念头,又知决然不妥! 另一件功业,正反交汇,同样也有疑难。 正反交汇之“正”,是一种感应。紫薇大世界,如我之臂膀、肌肤,内外远近,无论发生何事,都能纤毫毕见,映入我之心神之中。 此道看似与“神观紫薇”有些相似,其实大有不同。在这个过程中,归无咎不但不能主动散发神意,反而需要关闭五感六识,令紫薇大世界之全貌,豁然于心。 正反交汇之“反”,是紫薇大世界的人事变迁,山河流变看似一任自然,但时时刻刻处处,推原及里,都彰显着归无咎的存在印记;如果紫薇大世界是一副巨大的躯壳,那么归无咎的神意,就是这躯壳中跳动的心脏,流动的血液。 这两件事,单单一件,归无咎自问皆能做到。 但是两件事相合,却十分的矛盾。 因为正反交汇中“正面”的功夫,需要的是归无咎如紫薇心实那般如如不动,俨然身化紫薇之枢纽,无着无处,寂然不动。 而那正反交汇中的“反面”的功夫,有需要自己的神意或业力弥漫紫薇,到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最终做到“一切因果皆由我”。 归无咎也曾想到过,遣出三身中的一身在外行事;其余二身凝寂真如。但是自己三身识念相通,能动即不能静,能静即不能动,更不能两两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