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纷纭之象落至那方界域,犹如天星降世,倏忽间又显化无形。 此地之生灵,偶然有仰望星空、留意星象者,在这刹那之间似乎望见了七十三点明星一亮,然后散而一坠!但刹那之后,这些许记忆就在其等脑海中彻底抹去,再不存一丝一毫,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意之所化,似乎以空蕴念剑的无形剑意为载体,得以长久保存,纷纭落下! 在南宫伯玉以下的七十三人,立刻感知明确—— 虽然距离极为遥远,但是以剑质为媒,那一点念头依旧是“自己的”,可以感应操控无异! 短短数息功夫,他们已是各自寻到了一人。 一座芦苇茂密的小岛上。 岛屿东南平坦的砂石地上,约莫有七人围成一团,起了篝火,烤制三四只尺寸不小的禽类,大约是山鸡之属。 这七人之中,明显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其人面色微红,脸孔方正。其相貌只是寻常,但略微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相结合,却构成一种极富冲击力的立体感,纵是石刻凋塑,往往也没有这等尺度。 其实他更明显的体表特征,却是眉心的一道印痕——但那却是普通人难以看出端倪的。 荆柯操控自家神意,便往这人身上一落! 选定何人,与每个人心中的“故事”与立场相关。 若说这七十三人中最大的热门,必然是辛卫英无疑;但荆柯并不看好此人,所以不会选择他。 附身辛卫英的,非南宫伯玉莫属。 他的态度,已经彰显无疑! 当然,或许也有旁人同样看好辛卫英;但是其等自知以功行地位而论,不足以与南宫伯玉相争。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旁人。 毫无疑问,哪怕是在余者中选择,荆柯也不会选择一位弱者。 眼前之人,也是他极为看好的,根底潜力,心性智力,俱属上乘。 此人名为费难,十余载之前乃是朱芦海上排名第四的海上势力“天目部”首领,仅在悬宵部、天宕部、紫荆部之下,且与天宕部遥相呼应,隐为同盟。 悬宵部击败天宕部三年之后,终于对天目部动手。由于当年悬宵部天宕部一战因为唐栩的失算,意外的以悬宵部全胜告终;这导致了悬宵部势力极具膨胀,双方战力失衡。 那一战,天目部几乎全军覆没。 事后费难收拢残余心腹部下,仅余七人。但是他一直以来并未放弃复起之志,一直蛰伏至今。 “阿嚏!” 费难正要将一只肥美的鸡腿送入口中,忽然打了一个冷战,然后重重打了个喷嚏。 右手上的鸡腿,险些也甩了出去。 他疑惑的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眼。 左右两人,都是一怔。 对于一位定元境高手而言,所谓“着凉”“风寒”之类的病症,是几乎绝迹的。 费难右手边一人,一袭黑袍,脸型瘦长,虽然尺许长的紫髯垂在胸口,但是却不难看出其实他真实年轻甚是年轻。此人见状,忧虑道:“头领还是要保重身体,不可操劳过渡。” 费难摆了摆手,摇头道:“无妨。只是骤然之间仿佛神识一冷的感觉……现在已经无事了。” 荆柯暗暗点头。 在自己的“心意”以无形之剑为载体,楔入此人心神之后,此人之所见即为我之所见,此人之所听即为我之所听,且彼此神魂思虑,也仿佛莫名融合。 但是对方却感受不到有“异灵寄生”之类的感觉,除了心意相融的那一瞬之外,余时皆与常事无异! 荆柯看了一眼眼前搁置在烤架上的山鸡,心中一动,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却见那费难抓住手中鸡腿,正要送入口中,却忽然道:“这烤野鸡肉……终究还是柴了些。口中无甚滋味。不如明天捉一只小猪来,做一席烤乳猪,与诸君共享之。” 听闻此言的六人,都是不约而同的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紫髯青年还好,六人中最末位的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更是忍不住微微张开嘴,澹蓝色的眸子睁得滚圆,牢牢盯着费难。 众所周知,费难喜食禽类、鱼类,赞其肉质细密鲜美。走兽之属中,除了偶尔吃些鹿肉、羊羔肉之外,其余用的极少,尤其是猪肉,由于不喜其油腻的缘故,几乎是从不食用的! 费难澹澹一笑,道:“何必惊讶?天是此天,地是此地,日是此日,月是此月。唯独人元之数,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犹如清溪流泉,时时不同。” 荆柯也是暗暗一惊。 他自然是想到,“心意相融”之后,自己的念头会对宿主产生影响。所以他方才是尝试着萌生一个念头,对于眼前的烤鸡肉略微抗拒,却没有想到这效果竟是如此直观。 更奇妙的是,从费难接下来的言论看来,自己的念头干扰,并未对他造成“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一类的后患。在费难心中,忽然弃鸡肉而思猪肉,完全是出自自己的意念转变。 此一念之动后,荆柯又敏锐的发现了一件事。 由于自己“影响”了一下费难。在费难神魂之中,那承载自己念头的无形“空蕴念剑”载体,似乎发生了一线轻微的变化。 如果功行未臻上乘、并非三榜之内的人物,只怕未必能察觉到这一线“无形剑体”的变化;而其余最杰出的数人,虽然察觉到了,多半也会理解成这操纵枢纽的“意动”或“消耗”,而难以察觉其本质。 荆柯却是有望突破圆满之上的潜力,察觉这一念剑意之动,固然丝毫不难;且他“三解空”之法善于拆析事物之本质,尤其是三解空的第一次机会,就是用在空蕴念剑身上。所以领悟之精深,非是旁人可比! 此时此刻,荆柯却隐约感觉到了—— 那无形剑体,似乎不是“变化”,而是一种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