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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姜泠端着茶杯的手,就不受控制地一下子收紧。
他说的是,其他人。
而明鹊和崔嬷嬷,显然都不包括在这个“其他人”以内。
能让他这么问的,也就只可能是那些,不该是正常出现在这个范围之内的人了。
赵璟问的,是宋怀。
姜泠眼睫轻微颤动,极力克制住眼底几乎要藏不住的情绪,她知道,赵璟此刻一定正在看着她,在看她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她不能让他看出任何异样。
“阿璟。”勉力压下心底的不安,姜泠微微蹙眉,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嘴角却是含着笑的,语气嗔怪,“你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她抬眼环顾一圈四周:“这房里,方才除了我,就只有明鹊还在,阿璟莫不是问她?”
赵璟没说话,目光死死盯在桌案旁铺着的薄毯上。
那上面,有一个极淡的浅灰色鞋印。
他走近,蹲下身,眼眸不动声色地眯了眯,半晌,才慢慢道:“……是吗?”
少女脸上笑意不变:“自然,不然,还能有谁呢?”
有风吹过,院中树叶沙沙作响,树影投在轩窗,交错飘摇。
地上蹲着的人神色晦暗不明。
薄毯上的鞋印偏大,显然不会是明鹊的,同样也不可能是姜泠的。
且,从毯子的凹陷程度来看,对方是个会武之人,并且功夫还不低。
“不知泠儿屋中收拾的如何了。”赵璟突然站起身,“侯府虽有根基在,但毕竟久不住人,整理起来。”
他转过身,径直走向了一帘之隔的里屋。
姜泠瞳孔骤缩,来不及阻止,本能地抬步跟了上去。
身后明鹊见状,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崔嬷嬷从她的眼神里,也瞧出了里屋必然是有些状况,顿时紧张起来。
两人匆匆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赵璟在房内慢慢走着,目光一一掠过房中的物件儿,床,桌椅,柜子……似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样。
姜泠便跟在他身旁,尽量放平了呼吸,只是袖中的手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收紧。
深蓝色锦服的年轻公子,低调中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此刻入女子闺房,便也仿佛是逛自家后花园般自然随意。
甚至还有闲情评价一二——
“泠儿这只妆匣,甚是精巧。”赵璟开口。
姜泠看了一眼,轻声道:“是从前阿娘留下的旧物,我拿来,权当睹物思人了。”
对方默然,许久才道:“等日后,我送泠儿一个更好的。”
姜泠只是浅笑,并不说话。
屋子几乎绕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直到身旁的人突然在一处角落停了下来。
角落里,一只半人高的木箱静静放置着。
赵璟眸色深了深,下一秒,抬步走向角落。
室内寂静一片,几乎落针可闻。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进屋内,无意弄掉了案上随意搁置的一支毛笔,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便是这个瞬间,明鹊扯着嗓子喊了句:“王爷!”
不远处正微微倾身,指尖堪堪要触碰到箱子的人,因着这一声惊呼,停住了动作。
赵璟回身,眉眼间似有压着的不耐。
明鹊心跳如鼓,大脑中飞速运转:“王爷……这箱子,是专门用来放我家姑娘贴身的物件儿的,今早奴婢和崔嬷嬷亲自整理的……可是有何不妥?”
小姑娘欲言又止,目光很复杂,满眼的警惕里似还含了些别的东西,是一副又怒又怕,却还不得不强撑起勇气来说明真相的坚强模样。
后头的崔嬷嬷更是一脸凝重,交叠在身前的一双手紧了又紧,看赵璟的眼神,仿佛他就已经是什么损人家姑娘清誉的登徒子一般。
无声的对峙。
赵璟没动,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姜泠想闭眼,平复下心底一团乱麻的思绪,却最终没有,只是轻咳一声,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些为难之态,低声问:“王爷,我们不妨还是先去外面吧,可好?”
赵璟落在明鹊和崔氏两人身上的目光,这才终于移开。
他拧了拧眉,侧眸,最后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角落里的木箱,终于转身离开。
身后明鹊狠狠松了一口气,差点要跌坐在地。
姜泠强忍住眼睫的震颤,抿唇,在赵璟从身旁经过时,笑着稍稍避过了身。
该庆幸吧,过去的姜泠对他足够好,所以此刻才能给他这样的自信。
让他即便有怀疑,也不至于怀疑到她的身上。
回到桌案前,姜泠重新坐下,接过明鹊递过来的温热茶水,润了润唇舌,心下总算稍安几分。
再抬眼,面上便是一片担忧之色:“阿璟,你方才这般……可是屋里,有来过什么不该来的人吗?”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点醒了赵璟,他面色顿时变了变,虽极不易察觉,但姜泠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身旁坐着的男人眼底有寒芒划过,赵璟眼神晦暗,他的确大意了,姜泠重回侯府,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必然会有无数人想要来一探虚实。
他该多安排些人来护着她的。
好半晌,赵璟才慢慢抬起眼,勾唇笑道:“泠儿多心了,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况且,毕竟是在侯府之中,还不至于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姜泠静静看着他,赵璟笑得温和。
他不愿叫她惊忧。
“那便好。”许久,姜泠慢慢出声。
赵璟无声地笑了笑,身子往后靠了些,所有的情绪都收归于里,可姜泠却只觉得,他整个人瞧着愈发像是一汪深潭。
“泠儿如今,待我愈发生疏,我自然难免心中不安。”
赵璟轻笑,恍然间竟生出了点脆弱的意味:“所以,也就只能想尽办法,来泠儿面前晃荡了,哪怕明知是恬不知耻,遭人嫌恶,也还是觉得,总好过哪一日,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