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街道上马车不紧不慢地驶着,车轱辘留下一串沉闷的声响。
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赵璟忽然出声:“泠儿,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好像宫宴结束后你便有些兴致缺缺。”
姜泠连忙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但她的眼神却不自觉闪躲了下,这点小动作并未逃过赵璟的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眸中阴翳一闪而过,脸上温和笑意却不变,“宫宴向来繁琐,你受不住也是正常的,若再有下次,记得差人来同我说一声,我送你早些回府。”
“这怎么行?”姜泠顿时面色一肃,“我身为王妃怎可如此娇气,太后娘娘最是重礼,若知晓了定是要训我的。”
赵璟将人拉到身边揽入怀中,轻笑:“你如今是我的妻,自有我顾着,太后便是再如何重礼,也总不好管到孙辈小夫妻身上。”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竟是显出几分轻蔑,姜泠若是细听,定能辨出他话中隐隐压着的嘲讽和狠绝,只可惜,现在的她对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真正的模样,还根本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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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您可一定要帮我。”
容德宫中,少女拉着端庄华贵的妇人不停撒着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定不能让姜泠生下嫡长子啊,否则日后定是后患无穷。”
“姑母~您就再给姜泠下一次重些的药嘛,彻底绝了她的可能,好不好?”
林太后听得眉心直皱,手上的佛珠被她紧紧攥着,为了这个侄女,为了林氏日后的荣耀,她已是给姜泠下过一次可致其难孕的药了,如今妙芙竟变本加厉,想要她彻底断绝了姜泠有孕的可能。
……那孩子毕竟是她亲手带大的,若说一丝感情都无自然也不可能,要她就这样残忍地去毁了姜泠作为一个女子的希望,她总归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林妙芙看出她的犹豫,手指紧了紧,还是继续道:“姑母,我也不愿做得这么绝的,可我这也是为您着想,为林家着想啊。”
“您和爹爹既已经决定扶持璟哥哥了,他日后坐上皇位,妙芙就是皇后,未来的太子只能是留着我们林家的血。可是姑母,等璟哥哥真正当上皇帝还不知要多久呢,万一这期间姜泠就是这般好运,生下了嫡长子,自古以来母凭子贵,璟□□后还能忍心废了她吗?”
“再说了,就算他能舍弃姜泠,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总不可能忍心不要,到时候这个孩子该怎么处理?甚至若是他日后知晓了姜泠的死与我们有关,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那我们岂不是后患无穷?”
“姑母。”林妙芙说着紧紧抓住了太后的手臂,添上最后一把火,“您可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啊,到时候整个林氏一族可都将陷入险境。”
话音落下,端坐于软榻上的华贵妇人心头猛地一震,是啊……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当初便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入宫,这么多年,她当了皇后、太后,林氏也随着她一步步兴盛。
如今,只要妙芙再次进宫为后,诞下有着林氏血脉的储君,林家——便可永远地将这份荣耀延续下去。
……这种时候,她怎可犹豫。
搭在腿上的手不断收紧,明明温润的佛珠竟也硌得人生疼。
良久,太后终于缓缓松开手,“……便按你说的办吧。”
“多谢姑母!”林妙芙顿时喜不自禁。
伺候在一旁的素安却突然眸光一凝:“谁!?”
两人瞬间止住话头,对视一眼,便站起身来随她一起走到窗边。林妙芙扶着太后,朝漆黑一片的窗外看了几眼,却只瞧见地上一只猫儿动了动耳朵,然后飞快地跑走消失不见,她不禁皱眉道:“素安姑姑,怎么了?”
“小姐,太后。”素安这才转向两人,“奴婢方才似是突然听见窗外有些异响,但过来之后却没瞧见什么。”
林妙芙于是轻笑:“姑姑就是太警惕了些,不过是宫里的猫儿夜间玩闹罢了。”
太后松了口气:“好了,小心些也是应当的。”
毕竟她们现在说的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林妙芙便乖巧应声,挽着她的手往回走,一边道:“姑母,其实璟哥哥是最像皇上的皇子,生的好,又文韬武略兼备,若不是没个好母妃,何至于这么多年默默无闻。”
她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变得有些轻蔑,“倒是赵乾,除了占了一个好出身,可还有什么别的长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妙芙斗胆说一句,这可是庸君之相。”
身旁的人顿时面色一沉,皱眉低斥道:“放肆!你当真是被本宫宠坏了,乾儿现如今还是太子,那便是大燕的储君,储君岂是你可妄议的!”
少女见她真动了气,连忙撒娇卖乖:“哎呀姑母,妙芙知错了,可还不是太子哥哥,您也知道,他待我虽好,却只是妹妹的那种好,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后位定也是不愿给我的。反倒是姜泠,都嫁人了他还一直念念不忘呢。”
说到这她语气变得有些愤恨,“也不知姜泠究竟有什么好的,一个孤女罢了,若不是皇上和姑母您看得起她,她还不知在哪儿艰难求生呢。”
“好了。”太后拍拍她的手,“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也罢了,出了这道宫门,你可就得管好自己的嘴。”
“姑母放心,我明白的。”林妙芙立刻保证,复又轻笑,“璟哥哥如今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们的帮助对他而言便是雪中送炭,他定然感激,等日后璟哥哥坐上了皇位,林家可就是从龙之功了。姑母,到时您与爹爹都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太后面上露出笑意,想起那日赵璟跪在她面前恭敬却又执拗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意外。
这个素来瞧着温和与世无争的皇孙,她本以为是个最本分的……却原来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不过也无妨,他终归是要仰仗他们的,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可惧。太后端起手边的茶盏递到唇边,眼底笑意愈深。
殿外,树丛掩映之中,小小的少女满目惊恐,臂弯里窝着一只胖胖的橘色小猫儿,身后一名身着皇宫侍卫服饰的少年用力环住了她的肩,一手按在腰间的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