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明鹊带着宫人来伺候姜泠洗漱梳妆,小姑娘如今成了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瞧着倒是也颇有几分不同的气势了。
“娘娘,您今日脸色好像有些差,是昨晚没睡好吗?”明鹊一边替她梳发一边忍不住担忧开口。
姜泠便笑了笑:“或许吧。”
顿了顿,又道:“待会儿妆上的重些,遮掩遮掩便好了。”
明鹊闻言抿了抿唇,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是并未再出声。
用过早膳,姜泠思索着去景华宫一趟,如今偌大的后宫妃嫔不过她与林妙芙两人,她也不在乎那些规矩,便索性免了林妙芙的请安,况且多年旧友,那般情境省得平添尴尬。
对方不必来,自然就干脆她去好了,只是还未动身,太皇太后那边就派了人来请,姜泠只得改了主意先去容德宫。
待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林妙芙也早已在了,对方一身盛装,正坐在太皇太后下首,发间步摇熠熠生辉,整个人瞧着华贵万分。
她从前就喜奢,如今身份变了,自然更有充足的理由招摇,往那一坐,就俨然已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了。
姜泠默默收回目光,福身给太皇太后问了安,林妙芙亦盈盈下拜:“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姜泠受下了,浅笑着颔首:“妙芙不必多礼。”
上首的妇人面露满意之色:“不错,从前未出阁时尚可随意些,但如今既都已入了皇帝的后宫,那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两人皆乖顺应声。她又道:“本宫倒是也没料到,你们最后竟会瞧中了同一个人,不愧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连眼光都出奇的一致。”
林妙芙:“皇上雄韬伟略,龙章凤姿,谁能不倾慕?”
“你呀,就是会说好听话。”太皇太后嗔怪地笑看她一眼,复又转向姜泠,“对了,皇后啊,你与皇帝成婚时间也不短了,肚子还未有动静?”
“……回太皇太后,是。”姜泠手指倏地一紧,此事也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但大夫已看过不少,就连宫中的太医都瞧不出什么端倪,最后只能归结于是她自身体质的问题了。
对方叹了口气:“那倒着实是令人头疼。”
“不过。”她话音又突然一转,“如今妙芙既已入宫,日后也能替你分担些压力了,皇帝登基不久,有个子嗣的确是更利于稳定朝局。”
“妙芙,此事你可千万要上心,本宫还等着早日抱上重孙呢。”
一旁坐着的女子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娇声应道:“是,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华贵妇人满意点头,只有姜泠脸上的笑意有些艰涩。
出了容德宫,跟在一旁的明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娘娘,太皇太后不是向来疼爱您吗?怎么当着您的面就说这样的话呢,未免太羞辱人了!”
姜泠抬眼示意她止声,面上透出些许无奈,也许吧,太皇太后确实疼爱她,只是这份疼爱比不过她的亲侄女,更比不过天下九五至尊的帝王。
默然间,心底忽然就升起一股浓浓的倦怠。
而容德宫里,太皇太后正对着身旁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女子道:“皇帝应该也同你提过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姜泠还有用处,暂时动不得,你可莫要又忍不住搞些小动作,惹是生非。”
“姑母,瞧您这话说的,妙芙岂是那般不懂事的人?”
“能懂就好。”太后面色淡淡,从桌上取了块精致小巧的糕点递给她,“自古帝王无情,等姜泠彻底没了用处,那还不是任你想如何便如何?不急于这一时。”
林妙芙笑着接过糕点,乖巧应:“是,妙芙谨遵姑母教诲。”
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她眼底漾起嘲弄和狠意,泠儿啊泠儿,怪就只怪你命不好了,嫁错了人,自己又愚蠢,可怨不得她。
皇后……呵,你风光不了太久了。
只是或许天不遂人愿,越是求,便越是求而不得。
转眼半年过去,景华宫一如当初的昭宁宫,不见丝毫声响。
林妙芙砸了手中的药碗,黑色的汁液瞬间洒落在地上,原本花容月貌的少女拧眉若恶鬼:“喝,这些鬼东西我都喝了多久了?为什么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屋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吓得瞬间跪了一地,垂着头不敢出声,绣玉弯腰捡起碗,硬着头皮劝道:“……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龙胎,龙胎的事想来也需随缘,急不得,您瞧,昭宁宫那位不也一直没消息吗?”
林妙芙闻言闭眼呼出一口气,嘴角泛起冷笑,是啊,姜泠也没消息,至少她只是暂时没动静,可姜泠却是注定永远都不会有动静了!
她想着渐渐笑出声,这大概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但,说过的,天不遂人愿。
在她们说出这番话的第二日,宫中传出消息,皇后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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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璟登基已久,成婚更久,终于听闻子嗣的消息,不少人都为此长舒了一口气,不过最高兴的自然还是他本人。
晟安殿内,姜泠带着食盒慢步而来,宫人侍卫只垂首行礼,根本没有要通传更没有阻拦的意思——半年来,这已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规矩。
龙椅上的男人一看见熟悉的身影,周身气息瞬间变换,起身走下台阶,笑如春风:“泠儿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要好好待在寝宫里小心养胎,不可随意走动吗?”
“那太医还说了,适当的运动也有利于孩子生长。”姜泠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顶撞回去,皇帝却也不生气,只温声哄着讨好着。
姜泠眼含笑意,随意一瞥,注意到了殿中一直跪着的一位年轻公子,对方一身黑色劲衣,身姿挺拔如松,低垂的眉眼却压不住桀骜气,姜泠不禁心生好奇。
赵璟察觉到她的眼神,眸底微暗,下一秒便抬手吩咐人退了出去。
姜泠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下意识问:“那是谁?”
“御听司检校使。”赵璟揽过她的腰,带着人往上走,一边不在意地开口,“一个不听话的臣子罢了,泠儿不必在意。”
不听话么?看着倒的确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