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阴影笼在头顶，姜泠抿了抿唇，虽然这样轻易就被看破了心中所想，但她却意外地并不觉得尴尬。
抬眼：“那大人想如何？”
语气反倒有几分理直气壮，少女姣好的脸上面无表情，俨然一副我就是骗你了，就是要插手太子的事，你又打算怎么样呢？
宋怀低敛的眼眸睁大了些，未料到姜泠会是这个反应，一时竟有些怔愣。
回想起上次也是这样的情形，少女站在他面前，忽然就恼了的模样，他不自觉手指微屈，薄唇抿紧了些。
姜泠见他不语，面色又有些发沉，只当他是动了怒，便也不想再多言，别开眼就要转身离开。
衣袖却突然被人扯住，她下意识回过头，就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比起平日里的淡漠和暗藏着的轻嘲，此刻却是多了几分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姜泠目光下移，落在拉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上，轻轻蹙眉。
宋怀像是被这一眼烫到了一般，蓦地松了手：“是臣冒犯了……”
姜泠有些莫名：“大人可是还有话要说?”
站着的男人便顿了一瞬，似是在斟酌说辞，随即，微叹一口气：“郡主何必气恼，臣并未说过不愿帮忙。”
姜泠怔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说过不愿帮忙，那就是愿意帮忙了?
不对，她何时气恼了，难道不是他在气恼?
什么跟什么……姜泠愈发不明白了，这想法表现在脸上，就是她蹙着一双眉看向宋怀，眼里写满了疑惑。
对方沉吟一瞬，道：“若郡主一定要管太子的事情，那臣便助郡主一臂之力，御听司上下皆可为郡主行此方便。”
话落，姜泠瞳孔微微放大，交叠在腹前的手一下子收紧：“……为何?大人不是，不愿意的吗？”
宋怀默了默，沉声：“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有必要。”
“皇权之争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臣作为一个普通的朝臣，更多的时候，明哲保身才是首要应该做的选择。”
姜泠静静听着，其实她明白也理解宋怀的位置和选择，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因此而气恼。
她只是，有些无力，却无可避免地由此开始迁怒。
姜泠目光渐渐变得歉疚起来，眼睫垂下：“那大人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前方许久都没有传来回应，就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宋怀忽然笑了一声。
很轻的笑意，让她恍惚以为是错觉。
“还不够明显吗？”对方似乎有些无奈，“自然是因为郡主，郡主相信太子，不愿见其蒙冤，臣便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姜泠一时无言，好半晌，才动了动唇瓣：“可，大人又为何要因我就妥协?即使大人置身事外，也无可指摘。”
“看来郡主还不够了盟友的含义。”宋怀扬唇一笑，“从决定合作的那一刻起，臣与郡主就已经是利益相关了，纵然郡主可以说不在意，但事实却不是郡主能够决定的。”
“换言之，臣与郡主早已在无形中对彼此产生影响，合作，无论何时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哲理意味，姜泠唇角微抿，觉出几分醍醐灌顶，似是恍然大悟般，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下头。
“是我牵连大人了。”她下意识微垂下目光，只是很快嗓音就又变得坚定，“但，该做的事，我还是一样要去做的。”
姜泠抬眸，眼底虽有歉意，却并无退惧，一片固执的光影在其中明明灭灭。
宋怀看着她，几乎看清那清亮眼瞳中自己的倒影。
“郡主。”
许久，他才终于开口，收了先前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脸色竟变得清正起来：“如若是该做的事，那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郡主特意说出来，反倒多余。”
姜泠眨了眨眼，他转身从一旁堆满公文的桌案上抽出了一本薄册：“这上面记录了此次太子一事的详细经过，个中细节郡主可以带回去慢慢翻阅，若发现任何疑处，都可以随时来告知于臣。”
姜泠伸手，慢慢接过了递到面前的东西，心跳有片刻的停顿。
宋怀竟真的……要帮她?
大概是看出她的想法，面前的人嘴角勾了点笑意，一时间，姜泠竟恍然觉出几分温和。
“郡主不必多虑，虽然臣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既答应了与郡主合作，就断没有背后插刀的道理。”他淡笑，“不出意外，臣总是站在郡主这边的。”
姜泠默然，拿着薄本的手指微微收紧，又松开，最后只是道：“多谢大人。”
回到尚清宫，姜泠坐在屋内细细翻看起那本从御听司带回的薄册，上面的字迹很熟悉，姜泠凝眸回忆一瞬，想起这是宋怀的笔迹。
屋外明鹊捧着熏香进来，看了眼姜泠手里的书，嗫嚅道：“……姑娘，想不到，这位宋大人倒还真有几分真心。”
她是跟着姜泠一起去御听司的，自然也听到了宋怀的那番话，对此不可谓不惊奇。
姜泠闻言，不置可否，笑了笑便合上书：“睡吧。”
烛光吹灭，满室归于寂静。
宋怀的话，她信，却也并不全信。
梦里他能够与赵璟对抗那么久，表现出来的皆是冷心冷情，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好相与的，如今这般示好，多半也是有所图谋。
不过其实姜泠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事到如今，她早已渐渐习惯利用了，甚至接受了这种利益纠葛，比起利用，她更害怕的是自己没有利用价值。
因为那样，在这皇权与深宫中，才会是真的寸步难行吧。
沉沉夜色里，姜泠不由得叹了一息。
梦里走一遭，像是带走了她所有的安全感，却只留给她一堆的不确定。
除了嬷嬷和明鹊，还有阿暖，她不敢再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了。
那场预示着她未来的梦就像是一条毒蛇，让她从此恐惧所有绳索。
毕竟，从前的赵璟何等温暖纯良，可后来又怎么样呢？
他踏着无数无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