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察地一变，捏着字条的手不自觉使了力，在纸张变皱之前，她抬起了脸。
“敢问公公……这可的确是皇上的意思?”
成德低着头答：“自然。”
姜泠便沉默下来，黛眉微蹙。
半晌，终于似下定决心般，将手中的字条郑重收好，道：“有劳公公代我告诉皇上，臣女蒙皇家不弃，若能为皇上分忧，便是万死不辞了。”
桃花一样的少女福了福身，成德余光里瞥见那抹淡粉的红，神情一如既往地恭敬。
“郡主放心，老奴定会将郡主的话带到。”
话毕，便躬身告退了。
走出偏殿许久，他才微微侧了一点头，似是在看身后的方向。
只一瞬，便收回了目光，无声摇了摇头，然后彻底走远了。
屋内，姜泠坐在案前，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然后又松开，许久，她才闭了闭眼，慢慢呼出一口气。
那张字条里，写的是让她出宫的旨意。
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许久，所幸，终于要等到了。
皇帝连借口都替她找好了，南方水患，她心忧世间疾苦，自请离宫，回承清侯府素衣斋饭，诵经念佛，为大燕和百姓祈福。
至于为何是承清侯府，众所周知，侯府多武将，英魂憾天地，必可护佑大燕安稳。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的确寻的极好，可以说是全了两方的颜面。
当然，事实上姜泠也没有第二个选择，若没猜错，但凡她敢说不答应，大概皇帝也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座皇宫。
好在，即便是唯一的选择，这也总归是她自己选的。
为了逃过赵璟和太后的软禁，她与宋怀故意想出了这出高僧入宫的法子，太后信佛多年，此举未必不能成。
很显然，眼下的情况也证实了这一点。
面前明鹊和崔嬷嬷焦急不已，问她那纸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姜泠只拉住两人的手，压低声音慢慢道：“嬷嬷，明鹊，明日我会去面圣，你们不必担忧，不出意外，面圣完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回承清侯府。”
“郡主……”
“此事绝不可告诉任何人，一切都有我。”
“信我。”
……
翌日。
百官皆知，清月郡主姜泠，前去晟安殿请求面圣，再出来后，带着的便是一卷明黄的圣旨。
南方水患又生，姜泠心忧万民，故主动求皇上，自请离宫，回承清侯府诵经念佛，为百姓祈福，让侯府的先烈们庇佑大燕。
朝野皆惊。
姜泠带着圣旨回了容德宫，明鹊和崔嬷嬷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她们来时本就没带多少东西，所以此刻也不用过多收拾。
能回侯府实在是她们没有预料到的，现在眼见一直以来不抱期望的期望却眼睁睁变成了现实，她们满心只剩下了欢喜。
姜泠过来，是为了带上她来时带的东西，还有她的人的，准备好这些，她便要准备离开了。
但转身时，她还是看了一眼自己昨日才打理完毕的院子。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了，她告诉自己，就最后再看一眼吧，自亲人离世，她在这深宫里一直住了这么多年。
往后，她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草木无情，草木无过。
她要走了，所以也将它们恢复成初见的模样。
就当是她从不曾来搅扰过吧。
望它们年年常开，岁岁繁盛，自在地生长，从今往后无人也热烈。
……
嘉盛五十二年，清月郡主姜泠负皇命，入宫十六载，归侯府，祈福愿，仁孝感天，恩泽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