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
禅院甚尔想。
睁眼的瞬间入目的是一片赤红天空。
眼前是蛮荒之地,耸立的山体峭壁,枯草灰黄,直入天际的粗壮树木早已死去,零星分布在灰红交接的大地上。
肮脏干枯的菌类覆盖于土壤和朽木间,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息。
巨大如恐龙的生物在这片土地上缓慢穿行,黑色的丧尸狗、丧尸乌鸦,它们漫无目的游荡着,有的三两只聚在一起啃食着什么的尸体。
再往远处眺望能看到高塔,古老建筑物的残垣断壁,一颗闪耀着黄金光芒的巨树根植在远方的原野之上,像是某种不会湮灭的希望。
可惜这里已然是一片地狱,只是呼吸都会为鼻腔和肺部带来灼热撕裂的痛苦,这里是一片人类的地狱。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甚尔回身,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他身后。
黑发,黑眼,一张毫无记忆点的面容,但仅仅是站在她身前,直视那双眼睛…
甚尔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手,在发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体自己在恐惧,这份恐惧出自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因为面对了层次全然不同的伟大生命而颤抖。
但即便如此内心却掀动不起任何感情。
也对,他是在做梦啊。
“这是你渴望的归处吗?猩红腐败之花盛开过的土地。”女人再度开口问道。
无法回答,亦不理解对方在说些什么。
归处?这片土地吗?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坏,一切都无所谓。
“不说话吗?那换一个地方吧。”
扑通。
双脚突兀地踏进了一片及膝的赤红色粘稠液体,险些摔倒,剧烈的疼痛和麻木感从浸泡处开始蔓延。
身体逐渐变得像是不属于自己似的,只感到痛苦麻木痛苦痛苦痛苦绝望痛苦麻木痛苦痛苦…
但不想改变什么,也不想逃离。
这种痛苦或许是世界的弃子在母体中诞生时就早该感受过的,现在只不过是唤起了回忆而已。
“…不做任何挣扎?也罢,睁开眼仔细看看这里。”女人道。
依言照做了,眼前因剧痛变得模糊,他站立在一片巨大的血湖内,所见的景象只有从湖底不断冒出的巨大气泡和蒸腾的红雾,能见度极低,看不到边际。
没有天空,抬头只有一片漆黑,是湖水本身在发着赤红色的光吗?
这里是某个广阔地下世界的内部。
“真正的我就在这片湖的最深处,甚尔君,要选择留在这里吗?”
无法动弹,说不出任何话来。
身体被一双手扶着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因为太过痛苦,已经感觉不到被碰触的力度。
在红雾的彼端隐约可见一座高耸的巨大白色城池。
要将多少沉重的石料运入这充斥着苦痛的湖中才能搭起这般雄伟的建筑物,除了神迹二字已无法想到其他形容。
“那里是信徒为我搭建的神殿,虽然毫无意义。”双手的主人这样说着,“但如果成为腐败眷属后你想生活在那里,想毕也会被接纳吧。”
“会比腐败湖给人的体感舒服些,要过去看看吗?”
生活,生活?要为了这个去那边的话还不如就这么留在这湖里。
“还是不满意?那再去看些别的吧。”
等等……来不及阻止对方,眼前的光景就又一次改变了。
跌坐在一片广袤的沙滩上,离开了那腐败湖后触觉又重新回归了身体,冷汗把衣服浸透了黏在身上,让人感到一阵不适。
一场战争正在此处进行着,两支气势磅礴的军队相互厮杀,双方皆身着覆盖全身的严密战甲,一方头盔两侧饰有白色羽翼,一方头盔顶部带着红色鬃毛。
更远处一个数十米高的红鬃巨人握持巨型双刀和一个娇小迅捷的单刀女剑客进行着全然在另一次元的决斗。
双方每一次对刀都能改变地形,武器对撞振动出的音爆带起一阵阵席卷整个广袤战场的飓风,人类的耳膜无法承受这份强度,很快因此崩溃了,鲜血顺着面颊流下。
女剑客最终不敌,单膝跪倒在地,胜负已分。
数秒后,只见她娇小的身躯上竟抽枝般涌出一个比那巨人还要大上数倍的橙红花蕾。
“要绽放了,艾奥尼亚之花…”某个叹息声在脑海中响起,还是那黑发女人的声音。
花苞猛然绽开,有什么开始蔓延,甚尔只感觉到自己的七窍都开始流血,意识也逐渐变得断续模糊。
他似乎看到了整个世界被染上猩红,那朵花带来的腐败在大地上不断扩张。
他看到那巨人带着红鬃骑士们搭建着围城般的熏烧火墙,想把这些还在向外蔓延的诅咒永远困于这片土地上。
“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故乡了。”
骑士们都如此说着,他们余生都要和诅咒斗争,同受腐败影响的发狂生物们缠斗下去。
他又看到那巨人也逐渐在腐败侵蚀下失去理智。
最终只能将自己放逐回那片战场,那猩红之花绽放的地方,巨人孤独地徘徊,悲声地吼叫,野兽般啃食着战场上残留的尸体。
“这就是抵抗腐败的下场,半神的末路。”女人叹息。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站在了那巨人面前。
双手握持着一把大剑,剑身黑红相间,表面隆起无数尸骸,那些尸骸仿若还在呼吸般微微起伏。
“…你想要我做什么。”甚尔神情麻木地问道。
“你又想要做些什么?”面容模糊的黑发女子轻声反问他。
他“想要”?明明已经不想思考了,只想像行尸走肉一样随便徘徊在某个地方烂掉,痛苦、麻木全都无所谓。
但……
眼前这个家伙是有地方可以回去的吧,被称为故乡的地方,或许那里还有人在等他。
那他就不该被困在这种地方永远绝望地游荡下去不是吗?
他举起手中的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