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自马车上下来,看着靖安侯府的牌匾,恍惚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那时她便常站在这大门外,望着那悬高的门匾,一看看许久。 这门楣在她嫁过来第三年差点坍塌,是她以单薄之力扶了起来,四十年砥砺而行,终究让靖安侯府位于八大世家之首。 可她得到了什么? 这侯门世家于她来说,不是荣耀,而是沉重的负担,是一座逃不开的牢笼。世俗的教条将她困在里面,她爱过恨过,终究落得孤苦一人。 可那时,她是不悔的。 直到年迈重病,偶然从那些孩子们口中得知谢子安还活着。 那些她护在羽翼之下,费尽心力为他们谋划前程,虽不比他们大多少,依旧当做孩子们疼惜的侄子侄女,他们背着她已经与谢子安来往多年。 那日午后,她就站在门廊后。 已袭了靖安侯爵位的二公子谢林成道:“三叔在外漂泊,也该回府颐养天年了,至于三婶娘,倒也不用通知她,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毕竟这家姓谢,不姓柳。” 四姑娘谢文晴已经嫁人,还是她费心牵线,嫁的是当年的探花郎,她原是不愿意的,怪她没本事将她嫁进世家。后来这探花郎争气,一路高升,当时已进入内阁。 她一身珠光宝气,冷笑道:“这是谢家,可谢家人不都得听那姓柳的。要我说呢,把三叔还有外面那位三婶娘接回府养老是咱们的孝心,只怕家里这位三婶娘要闹,你们谁能对付得了她?” 已经成为大将军的三公子谢林羽怒道:“她老了,也该咱们当家做主了,若是她敢不同意,便将她送到尼姑庵去,省得闹得家宅不宁!” 站在外面听到这一切的柳云湘只觉得脑袋里一声炸雷,她惊愕于谢子安竟然还活着,可他活着却不回侯府,让自己一女子肩负侯府重任多年。她又震惊于她养得孩子们,平日里满口孝顺,背地里竟是这样的心肠。 那之后,她病得就更重了,临死时只想去看一眼谢子安,看看自己这一世活的有多蠢。 如今她又站在了这靖安侯府门匾之下,之前她到底于心不忍,只等谢子安被丽娘所杀后,便收手了。结果谢子安没死,而侯府上下还紧抓着她不放,非掏空了她的血肉才甘心。 那这一次,她就不心软了。 “夫人,快进去吧。”谢子安一脸算计的笑。 柳云湘冲他点了一下头,而后往府门里面走,刚走到前院,那谢老太婆颠着小脚跑了来。òй. “你还有脸回府?” 她身边跟着四姑娘谢文晴,也是一脸鄙夷,“有些人寡廉鲜耻,果然是脸皮厚!” 柳云湘挑眉,“三爷,她们说谁呢,我怎么听不懂这话?” 谢子安忙跑过去,将老夫人和谢文晴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 那老夫人概是听到了什么,两眼发光,而谢文晴也抑制不住激动,“那灵云珠宝行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了,我想要什么珠宝都能拿?” 这二人再一转身,满脸堆上笑。 “云湘啊,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母亲不会薄待你的。”老夫人笑呵呵道。 “是啊,三婶娘,咱们往后可不能太较真了,我们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们大家的,这样日子才能过好。”谢文晴也赶紧道。 柳云湘笑了笑,继而道:“想要将灵云下面这么多铺子的账册都归拢到侯府的账册上面,实在繁琐的很,这样吧,我暂时先来当这个家,可好?” “你当家?”老夫人声音拔高了几分,“有这个必要吗?” 柳云湘看向谢子安,“三爷,你说呢?” 谢子安心思一转,“便该你当家!对了,我在赌坊还欠了三千两银子……” “等账册归拢好,到时我把存在钱庄的银子都取出来,别说三千两,三万两三十万两也不过九牛一毛。” 听着这话,谢子安只觉满眼冒金光。 “好,便由你当家!” 之前这侯府被飞鹰寨烧了一回,处处斑驳残破,可侯府连修缮的银子都没有,只能让它破败着。 “姑娘,您不会真要回来吧?”子衿皱眉道。 柳云湘眼神沉了沉,“谢子安已经知道砚儿的身世了,我必须杀了他!” 子衿瞪大眼睛,“他这么会知道?” 柳云湘摇头,“我会撬开他的嘴的!” 说着,柳云湘从袖袋里拿出一鼓囊囊的荷包,交给子衿。 “今晚我要办家宴,你把里面的小衣服在厨房做饭的水翁里搅和几下。” “这是?” “得了红锦的孩子脱下来的。” 子衿先是一惊,随即解气道:“对付这种人,正该这样!” 当晚,侯府办家宴。 饭菜都端上了桌,谢家人都坐下了。老夫人坐在正位,大房有大夫人和二公子,二房有二爷、三公子和四姑娘,三房有谢子安。 柳云湘下午听闻康哥儿在她娘死后,没多久就被送到老家了。 “咦,我怎么觉得院子里空荡荡的?”大夫人说着,又左右看了看,“鸢儿呢,她该在我身边伺候才是。” 老夫人也疑惑道:“是啊,虽说府上下人不多,但也不至于一个看不到吧。” 侯府败落后,没有签卖身契的都跑了,留下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想跑也不敢跑。 老夫人话音刚落,一帮下人背着细软过来辞行了。 “一个个要翻天啊,你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哪能想走就走?”老夫人喝道。 柳云湘道:“我把卖身契都给他们了。” “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