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善恶和对错的分别并不是那么清晰,如果论杀人的技法,她们将来也许还能和我聊上几句呢——当然,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她们都是很善良的人,将来也会在行业里顶天立地。
“这眼睛应当不是你的杰作。”我知道这是谁的眼睛,是琳娜的,是那个在箱子自杀的女人的,因为她当时认错我是爱洛,对我重复辩解的一句话就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相反,她一定看到了什么,才被人挖去了眼睛。
我的话让他有点错愕,黑白分明的瞳孔与桌子上孤零零的一对瞳孔“四目相对”,他说:“不,这双眼睛并不好看。”他语气里的嫌弃似乎是在责怪我质疑他的品味。
“眼睛摘下来了哪还有好看的。”光是摘下来就足够吓人了。
“有的,瞳孔像红宝石一样。”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非要摘下来呢。
“唔……”他一只手虚掩下半张脸,节骨分明的手指好看得让我慌了神。他仔细思索回忆起来,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十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开口,只说出一个词——“价值不菲。”
“嗯,是呢,我差点忘了人口贩卖和器官贩卖之间的利润差别。”不过听他的口气,说是红色的瞳孔很好看,但也只是留下了一个“好看”这个印象,到头来还是看腻了转手卖掉了吧。
“你想杀他”
“没错。”
“艾梅洛斯家族的成员,你了解多少。”
“都是变态的有钱人,和我截然相反。”
“我倒觉得你和这家的大小姐有相似之处。”
是的,我们都英年早逝。
我沉默不语。
“有消息称,桑奇·艾梅洛斯和卡金国四王子有来往,这个暂时消息无法得证。”
我知道这话里“无法得证”的意思,在他们之间通信来往的人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丢掉。
“而作为兄长的罗伯特·艾梅洛斯则在流星街占据地位,这个信息属实。”
流星街,我听过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如果我杀了阿迪奇,得罪的不仅是揍敌客、□□,还有王室和流星街。”我不禁噗嗤笑出了声,这种荒谬感赶得上出门买了包纸巾于是瞬间与全世界的树木为敌一样可笑,“呵,我就没见过哪个小屁孩的后台能这么硬的。”
这种出风头的事我现在干了就别想当纯良市民混日子了。
“可如果我非要他死呢?”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他问。
我突然不明白他的话了。
杀人还需要理由这种事情……又不是坐在警局里,也不是什么推理小说,非要用杀人动机来套“合理”的名头——想杀就杀啊,这个小孩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死了又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什么叫特别的理由。”
他并不直接应答,而是将爱洛的日记放在桌面上,手指着最后一行。
我记得那里内容:【为什么她预知的杀死她的凶手里除爸爸外,还有另一个名字——】一个雪天,她目睹了母亲被她的父亲杀死。
而这个名字被人划掉了。
库洛洛推测出日记缺页的一个原因,也是在划掉的这页的后一张上留下的划痕。
“这里,你怎么想的?”他指尖敲了敲桌面。
我如实回答。
“这里有疑点。第一:死人为何会被杀死。按照信里的说法,爱洛认为她的母亲因为某种原因寄生在了阿迪奇的身上,因此阿迪奇继承了其母的预知能力。也就是说——这个人会杀死阿迪奇。”
“这里的名字是你——安德利特。”他说。
我摇摇头否认道:“不,我虽然想他死,但我不会亲自动手,我会让提亚杀死他,这里被划掉的名字应该是提亚·莫里。”
“可此时爱洛已经与提亚·莫里相识了。”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他特殊不是吗?”
库洛洛打量了我许久,继续问:“她为什么要划掉这个名字”这是第二个疑点。
“她想保护他,但是日记的内容又必须传达到。所以只能单独隐去这个名字,你说这个名字是我,可她不认识我,又何来保护。”
他不作应答,将日记挪到了一边。
他的动作让我察觉到关于日记的话题已经结束了,可是其中明明还有很多疑点。也就是说……并不是不能谈下去,而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不,就是因为没错……安德,你让我有点怀念。”
他的语气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怀念……怀念什么”我追问道。
但他的回答却是:“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你一个人也可以杀死他。”
他仍然坚持认为被划去的名字是我。
“库洛洛,难道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吗——连我的杀意也了如指掌”我说了,我不会亲手杀他。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起身,椅子被拉远桌沿,发出两三段凳脚摩擦地毯的沉闷声响,他对我说,“有时候自圆其说的推理反而会作茧自缚,过个五六年你也会明白的。”
五六年……
我明白了。
“你说的‘怀念’,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他是在嘲笑我幼稚啊。
“我只想确认一点,你现在,是在以长辈的口气和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