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糜稽,商品是有价格的,对于交易性命的我们来说,人也有价值,我们不会杀没有价值的人,也不会留没有价值的人。”
对他人,他们以价值作为收割性命的依据,对家人,也以价值作为保留的标准。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对于大哥来说,让人忌惮的‘什么都做得到的人’和毫无威胁的‘什么都做不到的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伊路米把针尖移向了糜稽的掌心,钻心的疼痛让头皮发麻,一根细长的针从掌心穿进又穿出,血像是穿在针眼的红色毛线一样从掌心的洞口源源不断抽出来,接下来是手腕、手臂……
等到刑罚结束,除了汗涔涔的脑袋上白净的脸,糜稽已经全然沦为一个血人了,伊路米避过了所有要害,除了疼痛和下一次落针的恐惧,没有再给这副年幼弱小的躯体增添多余的负担。
伊路米后退一步,对自己第一次用刑的成果非常满意:“我会告诉爸爸和爷爷,给你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能做什么,怎么样跑得快一点,飞得高一点,然后……死得慢一点,杀的人多一点——”最终成为独当一面的杀手。
安德:“看起来他很关心你,有在认真当一个长子。”
“哈你在说什么胡话啊!这样的关心给你好了!”糜稽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德,量谁都不会称之为关心吧!
她不为所动地扬起下巴,半阖着眼享受晚风,风把黑发向后吹拂,露出清晰顺畅的下颌线。糜稽惨痛的回忆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她说:“如果我有一个存在缺陷的弟弟,他凭着缺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周围人特殊的关系和爱护——我笃定,我一定会让他为自己卑鄙的倚仗付出代价。。”
“要是有心脏病就把心掏出来,要是多了一根手指就拔光所有手指和脚趾,要是哮喘就让他窒息,要是失明就挖掉双眼……”她一字一句地陈述,风把每一个词汇清晰地,生生地塞进他脑里,“帮他把残败的皮肉剔除干净,让他免于溃烂腐蚀的折磨。人们对残缺的怜悯和对残疾怪异的厌弃划分得泾渭分明,到最后,他会彻底被废弃——我不认为伊路米想不到这一点。”
“你不觉得这都是你的臆想吗,他到底有没有威胁你,你从来都没有确认过,也不敢去确认。”安德说。
毕竟从结果上来说是好的,伊路米的话让糜稽不再纠结于日复一日的训练,他可以有自己的杀人方法,在这个家族看来不同寻常但是并非一无是处。这样看来,他还得好好感谢大哥,哪能理直气壮地向伊路米声讨小时候排挤他的事
“我……”糜稽吞吞吐吐。
“既然你不敢——我来帮你问吧?”
“不要!这不关你的事吧!何况我是看你这家伙不错才提醒你防着点大哥的!而且莫名其妙地提起旧事不是很尴尬吗?”他一口气说了好多。
“放心,我会旁敲侧击地套话的。”她说着,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手机按键,然后按下拨通键。
【嘟——】
【嘟——】
糜稽都能听见比平常更加急促的电话拨通声。
“喂!你是认真的么?!”他一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德,“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会死的!!赶紧挂掉!!!”糜稽就差拽着安德的肩膀把她扔下塔来阻止她干蠢事了!
【安德】手机里传出伊路米清冷的声色。
“嘶——”糜稽猛地倒吸一口气,龇牙咧嘴却不敢吐气,他赶紧蹑手蹑脚撑地起身,倒退几步,颇有一些要临阵脱逃的意思,惊吓地像一只全身的毛齐齐竖起,脊背拱起的肥胖家猫。
【怎么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安德捂着嘴狡黠地笑,她怕一出声就会发出奇怪的笑声。
糜稽恐惧又愤恨地皱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她,偏偏他还不敢出声,也不敢去抢手机,他一遍一遍浮夸地重复着“按下挂机键”的动作,食指猛戳着自己的手掌心,配合嘴型夸张地一闭一合:“挂——断——挂——断——”
而这些无声的努力只换来安德无情地摇摇头——她就是喜欢戏弄人——糜稽觉得他抓到了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类的恶毒本质,对这种人掏心窝子说话就是自掘坟墓!是他太天真了!
他双眼失神,绝望地四肢张成“大”字瘫倒在地上,眼前的黑色天空点缀着星光,像是大哥针尖的闪光。
安德手指戳了戳糜稽鼓起的圆滚滚的肚皮,他现在像是一顶凹陷瘪了气的白帽子。
她一戳一戳,糜稽的肚子也一弹一弹,而他已经没有反抗这种侮辱性戏弄的精力了。
安德收回手,回复伊路米说:“嘿,晚上好,你喜欢扎小人吗?”
糜稽怀疑这“扎小人”里的“小人”指的是他自己。这莫非就是她口中的“旁敲侧击”——可这敲打的是他的心吧!?
和眼前这个人绝交,一定是这个月最最最正确的决定!糜稽的眼神透露着深刻透彻的领悟!
【那是什么东西?】
“是我在街上看到的,有人在摆摊。好像是哪个地区的风俗。用丰收时节的稻草编制成一个小人偶的形状,在经过祭祀之后,人们取来平常使用的缝补衣物的银针,沾上许愿者的血,许下愿望后将针刺入稻草人。愿望就会在将来实现。”
【听起来像是骗人的。】
“是类似生日愿望之类的东西吧?信则有,不信则无。摆摊那人说,针与愿望有关的人接触越多越好,他们的村庄里也总是擅长缝补的女人们许的愿望最灵。但是针上绝不能沾过亲人的血,否则愿望将会反噬——摊位上稻草人很便宜,银针却很贵。”
【……我没有银针。】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调,语气却平常地没有丝毫波动。
“……”可她已经明示知道他有银针了,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
安德很快反应出接话:“我为什么要向你要银针我又不缺这点钱,何况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做家务补衣服的人啊,我只是想问你想要许什么愿望——九月是丰收的季节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
【你问问看:稻草人的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