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她数次想把自己的儿子关在炉壁里活活闷死。
安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听懂麦妮阿姨的话的，到现在也还是不记得，她对这件事的认知就像突然知道自己在呼吸空气一样。
妈妈告诉她，麦妮阿姨有一次被她吓坏了，因为她一直揪着麦妮的领子大声问：“死了吗？死了吗？死了吗？死了吗？死了吗？”
麦妮被吓得眼泪稀里哗啦地流，直到她不住地点头说“死了”“死了”安德才安静下来自己和玩具到一边去玩了。
——“啊？有过这样的事吗？”在妈妈讲起往事的时候，她也觉得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我小时候原来这么可爱吗？”她心想。
但是妈妈总会给出相反的评价：“当时可吓人了，我们还以为你魔怔了，要带你去庙里看法师。后来是麦妮告诉我们是因为她给你讲了鬼故事，而你听得太入迷了。”
不知道这次麦妮阿姨又为了什么才来呢？
“麦妮阿姨很好，她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很贵的娃娃。”她对妈妈说，“要是这次带来的娃娃大一点，我就能把床底塞满了。”
妈妈嗔怪道：“都这么大了，你还怕床底下会长怪物吗？”
“床底下真的有怪物。”她看着远处紧盯着水果盘的琉克。
“……”琉克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安德，再看了看桌子上的苹果。他对着安德用手指点了点苹果，又点了点自己的嘴巴。
安德不动神色地摇了摇头。脑子里全屏滚播着“这个笨蛋这个笨蛋”！
琉克是忍不住嘴馋的，他用粗大的手指叼起一个苹果。
——“妈妈！”她叫了妈妈一声，妈妈扭过头来看她。
妈妈：“怎么了？”
安德：“那个……上次小美和伊路米来家里玩，我们把零食都吃完了。”零食当然都是她一个人吃的。
妈妈：“零食不能吃太多，会长蛀牙的，你已经长一颗了。”
“我知道。”她看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在三秒钟之内被解决完，然后琉克又把手伸向了下一个苹果。
笨蛋，吃那么多绝对会被发现的呀！
安德：“妈妈能给我一点钱去买零食吗？”
“好吧。多买一些零食，你麦妮阿姨也很久没吃国内的东西了。”
“嗯。我知道了。”她走出门，琉克也自觉地跟了出来，他知道只要他撺掇，安德一定会给他买苹果的。
与此同时，伊路米也正要出门，小小的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琉克吹了个不怀好意的口哨，毕竟安德周围的一切是他的乐子来源。
“下午好。”她打了个招呼。
“你去哪里。”伊路米问。
“去买苹果。”她说，“白雪公主的妈妈启示我们要‘一天一个苹果’——你呢？”
“出任务。”
“哦……我最近在想什么才是最高效的杀人方法？”
“高效？枪毙。”伊路米迅速给出回答。
她滞缓地点点头，转而又问：“要一起下楼吗？”
伊路米摇摇头，点了点一旁的走廊窗户：“我走这个。”
“……好吧，之后见。”
她摆了摆手，先下楼了。
琉克跟在她后面，直截了当地点明：“嘻嘻，当然是直接把名字写在纸上杀人更快啦~”
“但是枪毙不需要知道名字，不需要知道长相。”她说，“没有笔记那么麻烦。”
“你可以和我交换死神眼。”
“死神眼？”
“和我交换死神眼就能通过对方的样貌看到对方的名字和寿命，但是我要拿走你剩余寿命的一半。”
“那就免谈。”
“啊？你怎么也这个样子。”
“‘也’？”
“嗯哼~一些过去式。”
“那就更没必要说了。”
她在下楼时候看到了麦妮阿姨和她的孩子从车上下来，女人熟练地打了两下小孩的嘴巴：“看路看路！你就让我消停几天，在这里待上个半个月，你怎么哭怎么闹都可以，现在别啊呜啊呜吵了！”
“……”安德见状躲到麦妮视线盲区的灌木丛。
麦妮阿姨不会想把她的孩子托管在她家吧。
这很糟糕，因为她一定会把那个弟弟杀死的，杀死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实在太简单了。
这算是麦妮阿姨送来的“大一点”的娃娃吗？
她拿出半张死亡笔记。用笔在纸上写：
【麦妮，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马路中央后，死于车祸。】
她把纸和笔收起来。
“走吧琉克，我们去买苹果和零食，现在只需要买我们两个人的份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喜欢用死亡笔记，因为杀人和写作业一样开始变得无聊了，她只能从一些文字游戏里找到杀人的乐趣，比如说——
她一边混在人群中过马路，一边数着死亡倒计时，红绿灯的倒计时也在同步数数，她看了看手表的秒针，好像全世界都在和她一齐数数。
10。
9。
8。
7。
6。
……
她好奇地扭头望向那个和她一样走在马路中央的男孩子。
脑子里不断地沉默却喧嚣着询问“死了吗死了吗”？
在一阵汽车喇叭的尖叫声中，所有人捂嘴惊呼着回答她——
“死了！”
“死了！”
“有人被撞死了！”
死神悬在她的头上。
也许地狱不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