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砚一直在屋里坐了许久,外面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有人状着胆敲门进去,周太傅就坐在那椅子里,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傅。荀靖云带兵来了,南疆不能留了。”
半晌,周清砚后知后觉转过头,挣扎着站起身,“那便回去吧。”
外头候着的贴身小厮瞧见他漫着大雨直直走出来,顷刻间衣袍便被尽数打湿,他惊呼一声连忙撑着伞上前为他遮雨,“公子不可呀,会着凉的!”
周清砚置若罔闻,被下属拥簇着回了马车,他就愣愣的握住那块玉佩,谁都没敢打扰他,直到他猛地呕出口血。
“停车!快停车!太傅吐血了!”
在一片慌乱之中,那块本应该被死死攥着的玉突然摔手坠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小厮眼睁睁看着他突然发疯一样冲过去捡起碎玉,手指被扎的血肉模糊也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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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诀神色严肃,面前坐着的荀靖云亦是如此,“真要反?”
边绥挑眉,满不在乎,“真反,本来还想让边晔多坐几年那个地方,但是他既然这么着急恶心我,那就一天都别坐了。”
荀靖云摊开疆域地图,用朱笔在上面圈了几个圈,“他藏在这里有一批精兵,势必会阻挡我们入京,孟将军届时会领兵从西部出发截停这批精兵。”
晟诀仔细看着疆域地图,问:“那我做什么?”
他本来是不想掺和皇家的事了,但是都欺负到自家师妹头上了,哪里还有干等着的道理。
“你只需要把这条路堵住就好。”边绥指着南部的一条线说,“西边和南边都被堵住了,北边又是我的地方,边晔必定会往东跑。”
荀靖云接话,“我会在东面埋伏。”
晟诀神色复杂看着他,“这反一次跟闹着玩一样,既然如此你又让他当什么皇帝,你去当不就得了?”
边绥很直白说,“因为我不想。”
晟诀也不追问,只道“好吧好吧,但是你要提前跟我师妹说,不要让她担心。”
提到孟承响,边绥冷硬的五官都柔和了几分,但是此行毕竟凶险,他斟酌半天还是决定如实告诉她。
“京城太过危险,你就呆在这里最好,等事情解决后我来接你回去。”
孟承响没回答他好或者不好,反而是拉起他的手让他跟自己走。
他们走入无人的深谷,她在前面领着他,她随手拽了个不认识名字的叶子递给他,“含着这个”
边绥握着她的手,挑眉看她,把下巴凑过去就着她伸来的手,将叶子含在嘴里。
这叶子味道有些发甜,他问这是什么,孟承响没告诉他,反而指了他身旁高耸的古树,他顺着她指着的方向往上看去,树枝上盘桓着许多鲜艳花色的蛇,本来正在靠近他,但此刻又缩了回去。
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遭的毒蛇虫蚁都对他们避之不及,因此很轻松的就进了深谷。
边绥敏锐的发现孟承响并没有像他一样嘴里含那个奇怪的叶子,“你不怕被咬吗?”
孟承响无所谓的表示“它们咬我,谁毒死谁还不一定”话音刚落又扯了个花瓣给他让他尝尝。
边绥放进嘴里的一瞬间脸就僵了,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刚想张嘴把花瓣吐出去,孟承响又趁机塞了个叶子进去。
现在不是发苦了,这些混杂在一起开始发酸发涩。
看到边绥一张俊脸因为忍耐而有些扭曲,孟承响如恶作剧的孩童一般笑出声,算着他嘴都快麻了,这才作罢。
她摘下一片叶面宽阔的叶子卷了旁边溪流的水递给他。
边绥喝下水的瞬间,嘴里一切发麻发酸的味道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上来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味道,好像包含了一切世界上能尝出的东西。
孟承响看到他的沉思,笑起来,松开他的手,冲着他展开双臂,与山川河流融为一体,虫鸣与水落声在此停滞。
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生动的她,南疆的谷孕育了她。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边绥。”
边绥看着她,突然有些不敢轻易开口打扰的感觉,而她莞尔一笑牵着他继续深入腹地。
谷的深处即便是夜里也很温暖,人甚至可以躺在草地上,仰头看着星空,与自然融为一体。
“三十年前,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那会儿南疆谷还不被允许私自外出,所以我总是和师兄偷偷摸摸出谷去镇上,他就喜欢漂亮的东西,还有人,所以总是惹一些麻烦事,我就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总带一切小玩意回来。”
边绥对于乾宗王的评价还是挺赞同的,“南疆的人都说他府里美妾不少,王妃更甚,花哨玩意也不少。”
“然后我就跟师兄脑子一热,说去中原看看吧,凭借一点小蛊术,我俩很快就被请到了京城,见识到了那些皇室的波诡云谲。”孟承响侧着身子枕着手臂,想起皇子们为了拉拢两人可谓下尽了功夫,“可是皇城的宫墙太深了,那里不适合我们。”
边绥突然感觉手里被塞了个硬东西,他拿起来借着月光看清了,那是两代前的免死金牌,他那没用的父亲并没有做出太多功绩,手上这块免死金牌显然比前代的免死金牌都要珍贵。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而她莞尔一笑,“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边绥几乎是下意识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拥住她,在她耳边说:“相信我。”
几日后,本意气风发的元公公此时脚下都要跑冒烟了,狼狈的模样,哪还有当时那些傲气,有不长眼的小太监正在找他,看见他后急急忙忙上来拦他,“元公公您去哪里呀,陛下正再找您呢!”
不提还好,一提元公公就更慌了,一把打开那小太监,“杂家去拿点东西。”说完跑的更快了,小太监赶都赶不上。
可元公公人还没走出皇城第一道门就被堵住了,他看见煞神一样的铎王御马立在门处,身后不远处是乌泱泱的兵,他问:“元公公这么着急是去哪?跟周清砚报信?”
于是倒霉的元公公脖子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