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荐云雪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丁琳琳的眼泪一串串地滚落下来,先是滴到唇边而后滴到衣服上,再消失不见,她有种奇异的羡慕情绪升起,她的父亲还完完整整地躺在南山,而荐崇义,早已成了青烟,只余下了轻飘飘的骨灰,被装在狭小的盒子里。
荐云雪抽出纸巾给她递了过去,丁琳琳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她的手臂是冰冷的,此时此刻。
丁琳琳哭了好一会,闻时和荐云雪也没打扰,只是时不时再递过去纸巾。
按道理来说,闻时和荐云雪才是有资格哭的那个,他们的父亲都因为查这个案子而牺牲,甚至死到头只是个车祸事故,连个功勋都没有,一切都被厚重的尘土掩埋了,再也翻不出来。
但是他们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落下,现在只剩下他们俩了,要是他们再随意被拨动情绪,那罪犯会一直逍遥,而他们的仇将永远不会消解。
他们坐的是一张圆桌,本身是为了问丁琳琳消息,二人坐的时候便坐近了,看着她的哭号,闻时内心也有百感,泪水化作无形的雾气湿漉漉地扫过他的心底,把他自心底的潮湿带了出来,顿时觉得有些凉。
他侧头看了看荐云雪,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而荐云雪仍是端坐,双手互搭在手臂上,眼睛向下,没有朝丁琳琳的方向看去,眉心微蹙,他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她仍是那位悲悯终生的菩萨。
闻时忽然想知道她的手是不是也是凉的,鬼使神差地把右手往她那边靠去,挨上后,想象之中的凉意没有出现,反倒是温热的体感自他指尖攀上,绕着到了手臂,把他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
本想马上抽手,就当他是胆大妄为了一回,但没想到,荐云雪的手翻了下又勾了勾,二人的手指蜷在一起,互相交换了温度。
见丁琳琳好不容易收住了音,闻时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毕竟不能像之前半带着利诱来同她对话了,
“丁小姐,可以请你帮我们吗?”闻时的话很是诚恳,跟刚才判若二人。
“可是我怎么监视他?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丁琳琳因为刚哭过,声音仍是闷闷的,有些气若游丝。
“这个简单,你去他的公司附近紧跟他的车就是,你可以跟得远点,摸清他的行程,一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们联系。”
“可是,钱的事”丁琳琳语气极不自然,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这是在帮她的父亲,但她确实没有财力去做这件事。
没等闻时动作,荐云雪从后面的包里拿出了两个包得四四方方的白色纸壳,放在了丁琳琳的面前,“这是两万,麻烦你了。”
丁琳琳不似之前那么大胆,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立马伸手拿去,“我可以问问,我爸现在在哪儿吗?”
闻时沉吟了半秒,“下次带你去看他,现在不方便和你说太多,还望你理解。”
没办法,他们的力量太过微薄,不敢冒一点险,也不敢出一点差池。
丁琳琳木讷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丁小姐,我还想问问,你之前说,你父亲给你打电话骂李裕成的时候,是不是说过豆腐渣工程之类的话?”
“嗯。”丁琳琳再点头。
“那他有告诉你,他有证据吗?”
丁琳琳摇了摇头,开始努力回想,“他只说他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听到那些工程师说了一嘴,具体的也不知道了。”
“我们刚刚去了你父亲的朋友王国柱那儿,他说那天他们一起去讨薪,但是你父亲说要和李裕成单独谈谈,最后还说谈妥了,工资能发。”
“我们想是不是因为他抓到了李裕成什么把柄?”
丁琳琳默不作声,眉头紧皱,好似用力在想什么。
“我不清楚了,我也不常和我爸妈见面,但王国柱那个人的话,也不是能完全信的。”
“为什么?”
“能为什么?他就是个骗子,打着为我爸伸冤的旗号,开了个小卖部,逢人就要推销两句,我爸死了还要趴在上面吸饱血。”谈到王国柱,丁琳琳的每个表情都充满了鄙夷,“他那生意怎么起来的,不就是跟大家卖惨,又跟大家讲他为了这件事多么不容易,靠着这点在那边站稳了脚跟。”
闻时和荐云雪没搭腔,毕竟也不好说什么,都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毕竟丁琳琳提到了,王国柱也提到了,就算王国柱吹得天花乱坠,这个事情也是不能作假的。
“那丁小姐,你先处理下这边的事,尽快来南源,到了给我们打电话。”闻时看了眼时间,想着剩下也没什么能得到的有用消息了,就结束了这段对话,毕竟现在的注意力都要放到李裕成那边去。
丁琳琳哭过后,精神有些恍惚,仍旧呆坐在那里,荐云雪说了句,“丁小姐,南源见。”起身跟着闻时走了。
车就停在不远处,但是闻时没往车那走,而是往前走了两步,朝着一家银行走了进去,荐云雪也没多问,她当是他想着再多给丁琳琳一笔钱。
不一会,闻时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张薄薄的银行卡,几步迈到荐云雪身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被他轻轻地放到了手里。
闻时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托着她手背,就像托着一捧担心融化的雪。
荐云雪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手中的卡,又抬头看向闻时,“这是要给丁琳琳的吗?”
闻时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道,“不,给你的。”
“给我干嘛啊?”
忽然,荐云雪想到了她给出去的钱,又连忙道,“不用了,这是我们两个都要做的事情。”
闻时黑亮的熠熠闪光,看着她道,“这是我当警察的工资,我做警察就是为了给我爸报仇,所以合该用这笔钱。”
荐云雪皱了皱眉,“可是我也应该出一份啊,不然感觉什么都没做。”
闻时把她的手拢得紧了些,一字一句道,“你的出现就已经做了所有。”
荐云雪只感觉手心发烫,热度从手心传到心间。
被天气预报误报的雨天此刻已经全部放晴,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