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搜集的最初支点;作为回报,她也会提供他想要的消息——有些甚至是在一定范畴内违反了规定的机要情报,而她并不在意。
这正是苍川礼奈最聪明的地方——她最初和折原临也定下的交易规矩,就是二人绝对不就同一件事交换情报,甚至不交流看法。苍川礼奈一旦就某件事从折原临也这里买了情报,这件事的信息流就会被强制截断,折原临也无法从她这里获取更多反馈,苍川礼奈给他的回报尽管是有价值的信息,但却是其他不相干的事件——比如当初,苍川礼奈刚来到来神高中时,为了快速掌握情况而从折原临也那里打听了不少关于学校内的地下赌博和违法贩药的情况,作为交换,她告诉了折原临也“学校里有明日机组下面很出名的家族组织的大小姐”这一消息。折原临也诚然可以从别的渠道着手,但那些都无法再影响苍川礼奈的判断和行动,折原临也起初隐蔽地尝试过几次通过外部手段干扰苍川礼奈,但都失败了还反被她敲打——毕竟是组对部的智谋派,她对局面的掌控力更强,折原临也发现讨不着好索性放弃,便愉快地遵循苍川礼奈立下的规定,同她建立了长期的、健康的交易关系。从这个层面上说,苍川礼奈是为数不多的获得了折原临也货真价实的敬意的客户,因为她打从最开始,就意识到不能过分依赖折原临也这个人以及他带来的情报,并且将这份警醒言行合一地贯彻至今。
“我们差不多谈谈正事吧。”折原临也换了一副郑重的态度,弄得苍川礼奈都下意识掐灭了烟认真听他说话,“老实说,今天是我有事情拜托礼奈小姐才约你过来,这件事有一点逾矩,不过也还不是定数,只是我的粗略想法而已,也许最后也不会落实……总之就是存在种种不确定性。但是呢,我认为有必要先让礼奈小姐知晓,所以希望你能耐心听我说完。”
——不幸的是,他今天就要打破苍川礼奈的规矩。他离开新宿重新回到池袋驻扎,不管要做什么都有必要先打点好苍川礼奈这边的关系,最理想的情况是拉她上船。折原临也理智上没有那么高的预期,不过总是直觉尚有斡旋的余地。他一直很在意一点:苍川礼奈身为警视厅组对五科的科长,长期以来都对池袋和粟楠会过分上心了,她的业务重心几乎就没离开过丰岛区——其中应当有什么理由才对。
折原临也说完后,苍川礼奈陷入了沉默。“可以的话,我想听听礼奈小姐的想法。”——按规矩,他们是不就同一件事交换意见的,而这次苍川礼奈没有立刻拒绝。
有戏。折原临也庆幸自己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苍川礼奈斟酌了片刻,慢条斯理道:“地下世界有地下世界的秩序,组对的工作是监督那种自组织的秩序的运行而不是将其完全排除——现代城市无一例外都呈现管道化的结构,阴沟里的粪水和臭虫也是城市自循环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算是清道夫,也不会对其赶尽杀绝。”折原临也连连摇头:“不不不,你误会也太大了吧……只要有水就会滋长细菌,肥沃丰厚的土壤平等地孕育粮食和害虫,任何天然的环境都不会是纯粹的,我也不会傻到妄图去破坏这种自然平衡啊,礼奈小姐未免把我想得太有野心了。”“你的野心还不够吗?”苍川礼奈反问,“你可是在谋划着给池袋的地下秩序重新洗牌啊,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啦。”折原临也隔着蒙了薄灰的窗户,望着室外黯淡的人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随口道,“我腻了吧,就是觉得池袋也该变天了。”“你撒谎的技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蹩脚了?”“哎呀,看穿别说穿啊。”“你这说法实在太敷衍了,我都没法勉强自己接受你的搪塞——”苍川礼奈蓦地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呃,这只是我凭空冒出来的猜想,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猜想:难不成和岫野椋有关?”“欸?”折原临也惊讶地看向苍川礼奈,他的第一反应虽是发自真心,不过接下来就是故意夸大的演技了,“你窃听我啊?”
苍川礼奈脸色一下子变臭了,夹着灭掉的半截烟指了指折原临也的右手:“你的戒指少了一个吧。”“真不愧是礼奈小姐。”“再说了,你以为之前黄金周是谁帮她牵的线找上你?先声明我可是相当反对她再和你有什么牵扯!”“何止是‘有牵扯’的程度……”折原临也快笑死了,“事到如今才说这些太徒劳了吧,哈哈哈,我好喜欢礼奈小姐此刻的表情!”苍川礼奈气得抬脚就踹过去,被折原临也挪了一步轻巧地闪开了。
苍川礼奈不情不愿地问:“然后呢,你现在和小椋是什么进展?”“礼奈小姐为什么关心这个啊?你不是这种八卦的性格啊。”“少废话快说!”
在“我送了她一把琴”和“我单方面向她求婚了”之间,折原临也犹豫了一下,选择更通俗易懂的后者,然后不出所料看到了苍川礼奈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她垮下脸来长吁短叹“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真不该给她你的联系方式”,而折原临也却没听她嘀咕那些有的没有,而是分神快速在脑内回顾了一下他和苍川礼奈的对话,以及埋藏在话语间那些微不足道又漂浮不定的意指——他总感觉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只是一下子理不出头绪。
“我希望临也君好好珍惜她,小椋真的是很好的孩子哦。”苍川礼奈忽然十分认真地盯着折原临也。他一下子有点不适应:“啊?哦,不用你说我也会……”
他蓦地想到,苍川礼奈从前和岫野椋很亲近吗?
为什么她也像森岛直辉那样表现得这么护短呢?
“小椋”?苍川礼奈什么时候开始用“小椋”来称呼岫野椋了?他记得之前来良学园碰见的时候,她明明是叫姓氏的啊?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浮上水面的泡泡,短暂地出现又接二连三地破碎了。可折原临也还没来得及细想,苍川礼奈就又打断了他的思路:“说回之前的事,我考虑了一下,我有一个条件。”折原临也不假思索道:“说说看。”
“临也君之前和我提过,你在东北被人捅了,那个人自称‘淀切阵内’对吧?”时间和光影都似乎在折原临也的脸上短暂地凝滞了一瞬间:“嗯——那又如何?”“你肯定在追查他吧。”“啊,我像是那种被人当街捅一刀会放着不管让事情就这么过去的傻子吗?”苍川礼奈嬉笑道:“呃——我还以为你会挂着很恶心的笑容说‘即便如此我也爱着这个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