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嵇凡老师,投资方那边临时加人进组,原定您出演的男二号将由其他老师出演,您明天不用到片场了。”
“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嵇凡,现在首京横店影视城里所有的导演都收到刘知雅的警告,没人再敢用你了,我也不想戏拍一半换男二,可谁敢和刘知雅对着干啊?我只是一个小导演,拜托您也可怜可怜我。”
“嵇凡,你的演技没话说,只是……”
“哎,嵇凡老弟,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招惹的是刘知雅,我劝你啊,收拾东西回家吧,娱乐圈你混不下去了。”
“杨经纪人,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男三号虽然不能给你们嵇凡,但我这还有个戏份挺多的小配角,你看嵇凡要不要接?”
“哎呀,嵇凡这种情况有戏拍就不错了,你还纠结什么露不露脸呢?”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戏拍了。
打开微信,第一条消息是他目前租房的房东。
房东:“小凡啊,这个月房租什么时候交?我可是知道你是演员才同意你月付房费不交押金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们娱乐圈的人没钱啊。”
第二条消息来自首京医院。
就诊卡余额不足,请患者尽快充值。
嵇凡脱力般靠到身后冰凉的墙壁上,双手抱头,慢慢沿着墙蹲坐在地上。
不那么合身的外套袖口向上拉扯,露出他皓白的手腕和手腕处一圈可怖的淤青印子。
他皮肤稚嫩白皙,但凡出现伤痕便格外明显。
这是刘知雅的爱好。
哪怕过了三个月,这些痕迹仍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缠绕在他残破的身躯上。
他蹲在20楼消防楼梯中阴暗的角落里,一直蹲到双腿发麻,嵇凡才恍惚地扶着墙壁站起。
“刘老师,哎哟,什么风把刘老师吹到尔雅了?”
嵇凡脸色陡然一白,双腿重如千钧,怎么也抬不起来。
刘知雅粲然一笑:“杨泊,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话音落地,刘知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板起脸,黑沉如墨的双眸紧锁身前俯首赔笑的经纪人:“听说杨经纪人手眼通天,终于给嵇凡接到戏了?”
杨经纪人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头越发低垂。
刘知雅殷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如同吃人的厉鬼,每吐出一个字,杨泊的脸色便白一分:“杨泊,别和我耍心眼,想当伯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难不成杨经纪人想和嵇凡一起从这个圈子滚蛋吗?”
“对不起,对不起,刘老师,我这就回去给成导打电话。”尔雅文化公司室内空调24度,杨泊豆大的汗珠却跟不要钱一样从额角滑落。
“这就对了。”刘知雅伸手按在杨泊右肩,“嵇凡老师演技出众,您怎么能给他接这种脸都不要的角色呢?”
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声音渐远,20楼重归寂静。
5分钟后。
叮咚。
嵇凡心如死灰地打开微信。
杨泊:“嵇凡,刚给你那个角色作废,你再休息一段时间,最近不用进组了。”
首京市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大雨,浓墨似的乌云一团团积聚堆积,电闪雷鸣时,一个孤寂瘦弱的身影走上尔雅文化公司天台。
只须臾,嵇凡全身便已被大雨淋湿。
他走到天台边,从怀里掏出那份不能露脸的配角剧本。
“他是游乐园里举着棒棒糖逗小孩开心的小丑。”
“每天工作12小时,从早上8点开园到晚上20点闭园。”
“每多卖出一支棒棒就能多获得3块钱佣金。”
“他终日带着小丑面具,渐渐地,没有人再记得他叫什么。”
“小丑,帮我取个外卖。”
“小丑,带瓶水到保安室。”
“小丑……”
小丑角色全局出场不到3分钟,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女主挡下了那颗致命的子弹。
可就连这样一个不能露脸的龙套角色,他嵇凡也没资格拥有。
将湿漉漉的剧本放在肮脏的地面,嵇凡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
“离婚证”三个大字明晃晃地印在红本正中间,晃得嵇凡头晕目眩。
“刘知雅,下辈子我要离你远远的。”嵇凡红了眼眶,突然哽咽,“下辈子,能不能让我不要这么辛苦。”
大风吹过,主人遗弃在地上的离婚证哗啦啦地被风翻开。
姓名:嵇凡
姓名:刘知雅
我这是在哪里?
头好晕……
头顶何物竟能发出如此耀目之光辉?
是南沙国进献的夜明珠吗?
淮北国女帝刘知雅痛苦地单手扶额,竭力忍受脑海中撕裂般的剧痛。
痛,好痛!
刘知雅浑身冒着冷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淋淋地蜷缩在大床一角。
嵇凡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熟悉的纱帘、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双人床,以及他身侧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人。
嵇凡惊恐地向后爬。
怎么回事?
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刘知雅还阴魂不散地在他身边?
嵇凡疯魔一般踉跄地往门口奔去。
他要逃!
他要立刻逃出这个噩梦般的别墅。
嵇凡握住门把手,突然,他如遭雷击一般停下动作、僵在原地。
嵇凡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白皙光滑的手腕。
他身上那些经久不消的伤痕去哪了?
等等。
嵇凡翻找出他的手机,轻轻按亮屏幕。
23:45
12月28日,周二
12月?
他死的时候才刚进6月。
嵇凡惊疑不定地打开日历。
203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