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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2 / 2)

军啊,这路难回难回,你莫要悔……”

宝顺进屋重重放下脸盆,噔噔跑到窗边,“没规矩的东西!夜里没唱够,光天化日的也唱起来了!”说着就要把窗户关上。

符氏听得正入神,“等等!”

宝顺愤愤:“夫人听这些作甚,别脏了您的耳。”

符氏直接下了床,扶着桌椅走到窗边,凝神细听起来。宝顺劝不动,只好跟着听了下去,但她大字不识,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觉这曲子打打杀杀的太过悲壮,还想劝符氏回去,曲子戛然而止。

宝顺大松了口气。

符氏却有些失魂落魄。

宝顺趁势道:“存心给我们找不痛快呢,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去吧。”

不料她话音刚落,那戏子曲风一转,又唱了起来。

这回唱的东西宝顺更是不懂,心里犯了会儿嘀咕,扭头瞥见符氏的脸,竟是一片惨白。

她吓了一大跳,忙扶住符氏,急道:“夫人你怎么了?别吓奴婢。”

符氏翕唇:“姑姑呢?”

“夫人忘了?姑姑去了姜家。”

“骗人!”符氏双目涨红,猛地转身,不管不顾疯了似地往外冲,“梁予珹呢,让我见梁予珹!”

宝顺腿都软了,死死拉住符氏,“老爷一早上朝去了,夫人哪里见得到!”

符氏力道出奇的大,宝顺一时没拉住,让她跑了几步,可还没到门口,她便呕出一大口血栽倒在地。

宝顺吓蒙了。

这时李觅终于赶回来,见此状况,脸色大变,忙跪到符氏身边,“宝顺,快,去请大夫!”宝顺大哭着冲了出去。

外头的曲儿依然唱着。

“可叹一生荣华终成白骨,金雀街上无人哭母。”

听到这句,李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再看人事不省的符氏,心彻底沉了下去。

大夫很快过来,一看符氏便知情况危急,顾不上礼教,在符氏身上扎了二十来针。又写了一副烈性药方,却没再向往常那般细心叮嘱,只道:“你们尽快请老爷过来一趟吧。”

李觅将哭得几乎换不过气的宝顺支开,自己坐到床边静静守着。

半夜符氏醒来,她盯着床顶,“姑姑,你瞒得我好苦。”

李觅沉默了会儿,“这是姜老太太的意思。”

“几时走的?”

“出狱的第二日。”

符氏痴痴笑起来,泪珠滑过脸颊浸入枕间。

“只恨我年少无知,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谁也护不住。我这一生,当真可笑……”

眼皮犹如千斤之重,她又昏睡过去,再醒时李觅已不在屋内。

床边多了个高大的人影,他沉默不语,如同一块巨石,将符氏笼罩在阴暗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浑身都疼了起来。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他说。

“不若如此,你怎会来见我。”

他果然露出了厌恶,声音冷漠而遥远,“姜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具是咎由自取,你趁早死心。”

她摇摇欲坠地撑起身,看着那曾经深深迷恋的眉眼,“我不求姜家尽数免罪,但求他们性命无忧,你也不肯?”

他无动于衷。

“哪怕不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也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上,梁琮,我最后再求你一次。”终是支撑不住,倒在了他怀里。

他没有推开,指尖轻触她的发,唇贴在她的耳边低语,“夫人难道忘了?自你嫁给我那日起,你我之间,就再无情分可言了。”

他用着世间最柔情的语气,像刀子一样割裂了她最后的尊严。

她脑子混沌起来,声音极轻,“你就这么恨我?”

眼前恍惚掠过平生一幕幕画面,依稀看见了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带着一纸薄薄婚书登上了去往京城的大船。又看见她在深宅大院里如履薄冰,四处碰壁,被讨厌被算计,蹉跎长大又爱而不得。

她本已认输,决定放手退婚,哪知一夜荒唐,她不嫁也得嫁了。

可大婚当日她未曾得到夫君的片刻温存,只等来了自己悲凉一生的末路。

“你当然恨我,你所爱所想之人从来不是我,却又被迫娶了我。”

她越发不清醒,闭上眼胡言乱语起来。

“可是予珹,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你曾经也摸着我的肚子说想看着她出生长大。”

他勃然大怒,“你还有脸提那个孩子!若不是你作死——”又骤然阴沉下去。

“是啊,你怎会喜欢那个孩子,对你来说分明是莫大的耻辱……放心,我会让你解脱的,我也早该解脱了。”

“只是可惜,我等不到他回来了,他一定会骂我的吧……”

梁大人有刹那的愕然,但他再也问不出什么。

“送我回苏州吧。”这是符氏最后一句。

而梁大人只能僵硬地抱着那具没了呼吸的身体,直至冰凉。

一日后,梁府门前挂起了白幡。

七日后,符氏下葬,入梁家坟冢。李觅宝顺二人则踏上了回往苏州的客船。

同日,驿站传来捷报,贺兰山一战齐军大获全胜,皇上亲封的镇远将军班师回朝,或将成为齐国的第二位异性王。

不曾想,受封当日,将军留下一句,“姜家世代忠良,何罪之有?”随转身而去。

他扔下王侯富贵,换回袈裟,又剃了发,只身走了一遭江南,至此,世间再无他的踪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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