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萝想跟在符婉儿身边伺候,青如却道:“妹妹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符姑娘的。”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符婉儿低声安抚道:“我是去见外祖母,又何担心?看好院子,别叫下头的人乱跑乱说话才是。”说完跟在青如身后去了位于姜府内宅中后的奉欣堂。
出了门,步入甬路便坐上软轿,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在一扇连着长廊的角门停下,青如扶她出来,另有丫鬟打灯笼引路。下了廊,绕过粉油大影壁,又穿过一个东西穿堂,到了一处院子,却是后院。
从三间倒座抱厦厅旁边的后门进入小耳房,入口靠墙有两把太师椅和茶几,对面又是靛蓝色的门帘,连通着前院。青如请符婉儿坐下,“姑娘稍作休憩,奴婢先去向老太太复命。”
符婉儿颔首,神情依旧从容。
青如打起帘子出去,又很快回来,“老太太请姑娘过去。”
符婉儿心头一紧,慌乱起身,“现…现在就去?”全然没了方才的淡定,满脸的忐忑。
青如莞尔,牵住符婉儿的手,“别看咱老太太面上严肃,其实是最好说话的,姑娘是老太太的骨血,有什么疑难委屈就大胆说,老太太定会怜惜。”从耳房出去就是厢庑游廊,她们往右边走,“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晚景凄凉,亲人重逢虽是喜事,但勾起往事又难免悲恸,这悲喜交加,伤神郁结,老人家怎经得起。所以还望姑娘顾着老太太的身子,不要轻易提起先四姑奶奶。”
停在中厅门前,她的话也适时止住。这是善意的提醒,符婉儿铭记于心。
“符姑娘到了。”丫鬟通传,声音清脆,更显周遭寂静压抑。
一阵急切地脚步声,门开了,屋内灯火通明。
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穿着身对襟水田衣比甲的老妇迎上来,青如为符婉儿介绍,“这是秦嬷嬷。”
符婉儿鼻尖发酸,垂首行礼,“秦嬷嬷好。”一派恭顺温婉。
秦嬷嬷忙扶起她,盯着她的脸看不够似的,眼角很快湿润,连说几声好,温暖厚实的苍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来了就好,快,去拜见你外祖母。”
符婉儿这才抬首看向罗汉榻上端坐着的老人,头发花白,皮肉松弛有明显的老人斑,一双眼睛却还明锐敞亮,整个人精神奕奕。穿着贵气而不过分华丽,身形不似别家老太太那般富态,有些清癯,不笑时便显得比较严肃。
想那时跟着姜家几个小的一起犯了错,被老人家这样一看,皆怕得不行,但上了年纪的人心总要软些,气消得很快,态度稍微缓和,几个表姐就立马围上去捶腿捏肩,哄得老人家喜笑颜开。而她,只会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看着,看她们在老人家怀里尽情撒欢儿。
其实心里分明羡慕得很,但她幼稚地较着一股劲,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亲近你,好像这样就足够硬气。只怪她醒悟得太晚太晚,看不懂那双时而怜悯时而失望的眼里,包含着怎样的厚爱。
如今一切竟又回到了起点,这些被她辜负的人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失而复得,何其有幸!
庆幸、愧疚、感激、彷徨……一时间百感交集,情难自抑,泪水夺眶而出,她跪下重重磕头。
“不孝外孙女符婉儿,敬叩福安。”
大家皆是一惊,青如欲要搀扶,符婉儿仍伏地不起,“幸得外祖母垂怜,婉儿不胜感激,日后定奉命唯谨,敬老顾幼,报答外租母和舅舅们的恩情。”
姜老太太看不出情绪,“扶姑娘起来。”
秦嬷嬷亲自将符婉儿扶起,见她额头红肿,疼惜道:“傻孩子,未免太实诚了些。”
姜老太太这才看清她的脸,窒了片刻,又沉声道:“不需你报什么恩。你安心住下,家里不差你一口饭吃,以后言明身正,让你舅舅舅母们少操点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符婉儿热泪盈眶,“婉儿谨遵教诲。”旁边的秦嬷嬷亦是低头抹泪。
“行了,老的小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姜老太太挥手,“先带姑娘去后面歇着。”
符婉儿微讶,看了眼秦嬷嬷和青如,好像早知道会这样安排。压下满腹疑惑,由青如领着绕进紧靠罗汉榻的四扇大屏风后,这是个不算小的空间,因奉欣堂常有外男前来请安问候,便专门劈了一处暗间,供姑娘和年轻媳妇们避嫌用。
所以等会儿是要见什么人吗?让她听着,却不能见。
她低头思忖,没注意到隔间里还有个人。
“姑娘。”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闻声看去,果然是李姑姑。
路途劳累,奔波个把月,李觅清减了不少,两颊微微凹陷,眼神依旧平和寡淡。
她连忙上前见礼,“姑姑一路辛苦了。”李觅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似有怜惜,微微颔首,示意她坐到旁边来。
有丫鬟端来水盆,绞了热帕子请她净面,她道了句‘有劳’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眼周。待她清洗完,青如领着丫鬟退下,只留了一个伺候茶水的。
符婉儿看向李觅,“姑姑可知这是为何?”
李觅深看了她一眼,“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下姑娘自己听吧。”
符婉儿心头一跳,顿时觉得坐立不安,还有种无处遁形的心虚。
约莫等了一刻钟,听外头的青如道:“老太太,晏二夫人求见。”
一颗心彻底沉下去,完了完了,到底是捅娄子了!晏淮呀晏淮,你要害死我了,第一次见面就给外祖母留下这么个坏印象,她简直想一头栽死过去算了。也怪自己,仗着多了几分阅历便纵了性儿,明知不妥还是那样由着他。她不禁懊恼,真是倒霉,怎么偏偏在最后一次……
来之前那自暴自弃、无所畏惧的气势早哑了火。
旁边的李觅看着她跌宕起伏的脸色,淡定地呷了一口茶。
来人进了屋,门关上,告声落坐,紧接着用那温柔似水的声音惭愧说道:“幼子顽劣,自小多病多灾,家里难免纵容娇惯了些,养成如今这桀骜张狂的性子,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只怪他父亲常年不在京中,家公又年事已高,论起来到底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疏于管教,才致他酿出今日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