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赖掉。”
姜衡哪儿受得了这个,举手道:“好好好,别晃了,我找人给你问就是了。”
他说到做到,当天就问清楚,“甭急了,人这会儿没在家,在大觉寺。”
符婉儿一呆,下意识抓紧姜衡的手臂,脱口而出道:“他要出家?”
姜衡失笑,点她脑门,“想什么呢。晏国公让他出去避避风头,早该回来的,不知为何他一直拖着。”
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拖一拖没关系,别打算长住行。不肯下山……是心情不好吗?也是,任谁被骂成那副熊样都不能好,全当散心了。
倒是姜衡不由审视起符婉儿,“为个臂搁你倒挺积极,他又不是什么精工巧匠,即便外头买的不如意,也不单他能做。你予珹哥哥对文房器具最有眼光,怎么不见你找?”
符婉儿躲闪两下,正词崭崭道:“他事先答应我的,可不止为一个臂搁,这叫守诺,君子所为。”
姜衡拿她没办法的表情,转而问:“予珹考得那么好,你没给准备贺礼?”
符婉儿佯装懵懂,“啊,考前不是已经送过了?”
姜衡:“那你给宏拓的又是什么?”
额……符婉儿心虚地摸了摸耳垂。
姜衡叹口气,摸摸她的头,“且长点心吧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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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最近也很想让儿子长点心。
这日姜宏澈笑嘻嘻地从外头回来,母亲身边的吴妈妈在门口迎他,“太太正找哥儿呢。”
见吴妈妈脸色严肃,姜宏澈想起那还没开动的功课,心下惴惴,“母亲找我做什么?”
“太太在老爷屋里,哥儿自去吧。”吴妈妈不肯多说。
听在父亲屋里,宏澈心里更是一沉,忐忑不安地进去。远远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苦药味,十几年来已浸入这间屋子的每个缝隙。
屋里陈设简单,独靠墙的镶螺钿红木架子床最显眼,悬着淡赭色销金撒花的床帐,锦被下的身躯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纸窗透过几缕光线,落在那双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的大手上,青筋条条鼓起,十分可怖。
脸被站在床头的张氏挡住,宏澈没由来松了口气。
他照常没有行礼,只喊了声,“母亲。”
张氏头一次见到儿子没有笑意,先问:“一天不见人影儿,去哪儿了?”
宏澈道:“和宏拓几个友人去护城河游了一圈。”
张氏摇头,“不知廉耻。”
宏澈震惊地看向母亲。
张氏命令:“去你父亲身边跪下。”
宏澈不敢有异,扑通跪到床头边。低头轻易看见父亲的脸,半边掩在阴影里,如同戏文里被妖怪吸干精血的人,干枯凹陷,乍一看像个骷髅。空气吸入口鼻,在胸腔刮起一阵沙感,显得格外艰难和沉重。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不孝,但他无法克制那股恐惧感,是的,他害怕他的父亲,这个从记事起便一直困在床上的活死人。
没人知道他有多羡慕宏拓,三伯父再严厉,至少是活生生的,可以放心触碰,也不用母亲每日提心吊胆地照顾。
张氏看着他:“这些年我一心扑在老爷身上,对你难免疏忽,又心疼你没有亲生手足相伴,一昧骄纵了你。可我万不想你会堕落至此,名落孙山,不勤加苦学挽回颜面,反而跟已经考中的人出去招摇。你可有半点羞耻心?”
宏澈嘴唇嗫嚅,说不出半个不字。
“我的儿,你不是能玩得起的命,那晏三玩得比你还疯。谁曾想,人随便一考就是次案,你呢?玩不敢玩尽兴,学又只是半吊子。这家里,你连妙仪妙慧都比不过,亏你还是个男儿身!”
她深吸口气,含泪道:“论出身宏拓哪儿比得上你?不过败在父亲不能亲自教导。说句诛心的,老爷如今越发病重,你全当是个没爹的,日后娶妻生子,老老小小全靠你,你不去打拼,不挣出一份家业,难道要我们一辈子依附三房过活?”
宏澈委顿在地,重重地垂下头。
她抬手拭泪,厉声道:“你渐渐大了,怎可只顾顽劣。今日我要你当着你父亲的面,好好反省!仔细想想为娘的道理,想想你今后到底该怎么做!”说完转身就走。
“娘!”
姜宏澈睁大眼,无力地看着母亲远去,他意识到母亲这次是来真的。
炎炎夏日,一股凉气却直从膝盖爬上背脊。
有种站起来逃跑的冲动,但自幼所学的礼法孝道叫他生生止住,他看着父亲的脸,终于开始深思。
其实,怎么可能不难过不懊悔。
看着梁琮、宏拓甚至是晏淮的名字,齐齐出现在案榜首列,他凭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落差。
看着好友们个个意气风发,头一次为那叫天赋的东西生出一丝嫉恨。
兄友们面前强撑的无所谓在此刻四分五裂,数日来的委屈再压抑不住,一颗颗眼泪打在地板晕开。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看着儿子抽泣的背影,隐在帘后的张氏心痛不已,她从未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儿子说过话。
吴妈妈坚定道:“玉不琢不成器,太太也是为了哥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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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过去月余,随天气转凉,学者们对晏府的讨伐也渐渐平息。晏淮下山回家时,晏守业给他准备的奖赏也送到了他的院子里。
少年大喇喇坐在台阶上,肘弯抵着膝盖头,单手撑脸,看向院中的铁笼。
五根手指很有节奏地轻敲脸颊,白皙修长,几乎能盖住大半张脸。
眼睑微垂,显得兴致不佳。
小厮麻瓜为哄主子高兴,表情夸张道:“谁说老爷不疼哥儿,知道哥儿要考秀才,提前大半个月就备好赏赐了!马不停蹄地送回来,刚好赶上哥儿考中,可谓父子情深。瞧瞧这大鸟,多稀罕啊!”
晏淮懒懒抬了下眼皮,“首先,这东西不过是晏守业给皇上献礼顺带回来的,其次,这叫孔雀,不叫大鸟。”